他一点一点地将泥土覆上墓穴,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与萧逐渊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个倔强、敏感、却又重情至深的少年形象,愈发清晰,也愈发刺痛他的心。
当最后一捧土覆盖平整,两座墨玉墓碑并肩而立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穿过雪幕,给墓碑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
离阙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谷入口处。
他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望着那座新立的坟冢,和坟前那个浑身沾满雪泥、背影孤寂的弟子。
栖梧跪在墓前,点燃了准备好的线香。
青烟袅袅升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脆弱。
他倒了三杯酒,两杯洒在墓前,一杯自己仰头饮尽。
酒液辛辣,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暖不了那颗冰冷的心。
“江姑娘,逐渊……”他开口,声音因寒冷和情绪而有些沙哑。
“这里安静,没人会来打扰你们。
能看到星星,也能听到风声,比那冰冷的静室和厮杀的荒野要好……
你们姐弟,总算可以团聚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
带点酒,说说话……那小子以前总嫌我啰嗦,现在估计也躲不掉了。”
话语带着试图轻松的口吻,却透着更深的悲凉。
他沉默下来,只是静静地跪着,望着那两座并立的墓碑。
雪花落在墓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仿佛天地也在为他们戴孝。
生未能同寝,死终得同穴。
这或许是他们坎坷命运中,唯一能求得的一点圆满了吧。
只是这圆满,代价太过惨烈。
用两个人的死亡,换来一座衣冠冢的相伴。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山谷被暮色和雪光笼罩,一片朦胧。
栖梧又斟了一杯酒,缓缓洒在墓前,低声道:
“若有来世……愿你们生于寻常人家,姐弟和睦,平安喜乐,再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
腿脚因久跪而有些麻木,但他站得很稳。
最后看了一眼那相依相伴的墓碑,他转身,朝着谷口离阙的方向走去。
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从墓前延伸向远方,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山谷重归寂静,唯有两座墨玉墓碑,在雪夜中相互依偎,诉说着一段令人心碎的故事。
它们见证了相思相爱,也见证了魂断肠。
最终,在这僻静之地,为一切画上了一个苍凉而温柔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