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哑口无言。他知道师尊说的是事实。
离阙看似冷漠,实则早已在暗中为萧逐渊挡去了许多超出界限的灾劫。
包括在万法源流山,若非离阙的寒气护持,萧逐渊或许根本撑不到被围剿的那一刻。
师尊给了他选择的权利,也尊重了他选择的结局。
可是……不甘心啊!
那个在断魂窟初遇时,眼神凶狠如幼狼的少年;
那个在魔宫养伤时,偶尔流露出迷茫和脆弱的逐渊;
那个为了姐姐可以颠覆一切、疯狂穿梭时空的痴儿……就这样没了?
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连尸骨都未必能保全?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取代了愤怒,淹没了栖梧。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殿柱上,赤瞳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沉沉的痛楚。
“他就这么……走了?”
栖梧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
“连句告别都没有……那小子,到最后……该有多疼,多冷……”
他想起了萧逐渊最后离开魔宫时,那如同游魂般的背影,想起了他那一头刺目的白发,想起了他抱着江月晏尸体时那万念俱灰的眼神。
原来,那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吗?
离阙不再言语。他掌心那缕微弱的气息,终于彻底消散,化作点点冰晶,湮灭于无形。他收回手,重新阖上眼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栖梧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殿内永恒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带着一种祭奠般的肃穆。
许久,栖梧才沙哑地开口:“师尊……他的……尸身……”
“尘归尘,土归土。”离阙的声音从玉台上传来,缥缈而遥远。
“不必寻了。那地方,已被无数神识扫过,不会有残存。
即便有,也无需再去打扰他的安宁。”
安宁?那样惨烈的死去,何来安宁?栖梧心中苦涩,却也知道师尊所言是实。
此刻不知有多少势力在搜寻萧逐渊的“遗骸”,妄图从中攫取最后一点价值。不去寻,或许是对他最后的保护。
栖梧沉默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脚下冰冷的地面。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个白发少年,正咧着嘴,带着点别扭和倔强,对他喊:“臭凤凰,少管小爷的闲事!”
画面一闪而逝,留下的,只有空荡大殿里,更加刺骨的冷清。
离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平静:
“世间再无太古煞灵萧逐渊。因果已断,恩怨俱消。”
稍作停顿,那平淡的语调里,似乎渗入了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意味。
“或许,于他而言,这亦是解脱。”
栖梧抬起头,望向重新入定、仿佛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的师尊,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魔宫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
纷纷扬扬,无声无息,覆盖了山川河流,也仿佛要覆盖掉那个少年曾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雪落无声,祭奠着那只折翼坠落的孤鸿。
而幽冥殿内,唯有永恒的寒冷,与一段就此尘封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