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一转,他又计上心头。
目光落在离阙那如瀑般垂落的冰蓝色长发上,晨光下,那发丝宛如极品冰蚕丝,光滑流转,美得令人窒息,却也……一丝未绾。
栖梧眼神一亮,仿佛找到了绝佳的理由。他立刻又凑近半步,声音放得更加柔软,带着十足的诚恳:
“师尊,您还未束发呢!弟子帮您!”
他说着,竟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通体乌黑、却隐隐流动着赤色暗光的玉梳,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弟子手艺可好了!定给您梳得整整齐齐,绝不会扯痛您分毫!”
他信誓旦旦,赤瞳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渴望能触碰那冰冷顺滑的发丝。
离阙终于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孽徒,昨日是拉衣袖,今日便要束发……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冷了一分。
栖梧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递出玉梳的动作顿住,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和失落。
“师尊……弟子、弟子又逾矩了……”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弟子只是……只是想为师尊做点什么……弟子知错了……”
他又使出了百试不爽的招数——装委屈,扮可怜。
然而,这一次,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狡黠的试探。
他赌的,便是师尊对他这副模样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心软。
离阙看着他再次低垂的脑袋、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那紧抿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嘴唇。
再感受到周身那愈发浓郁的、带着讨好和失落的情绪……
殿内一时寂静。
唯有晨光悄移,映照得凤髓香的余烬微微发亮。
良久,就在栖梧以为这次真的要弄巧成拙之时——
他听到一声极轻极淡的、几乎消散在晨曦空气中的叹息。
随即,离阙清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斥责:
“安静待着。”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再次严厉拒绝他的靠近。
栖梧猛地抬头,恰好对上师尊重新闭目凝神、不再看他的侧脸。
那清冷绝尘的容颜之上,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但这已足够!
师尊没有赶他走!还默许了他留在身边!
巨大的喜悦再次冲垮了那点故作姿态的委屈。
栖梧立刻眉开眼笑,如同被赦免了大罪一般,欢天喜地地应道:“是!弟子保证安安静静的,绝不吵扰师尊!”
他果然不再提束发之事,却也舍不得真就退到远处“安静待着”。
他轻手轻脚地、几乎是蹭着地挪到玉榻旁,选了一个离师尊极近、却又不会再次轻易碰到师尊衣角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托着腮,赤瞳一眨不眨地、心满意足地凝视着师尊清冷的侧颜,仿佛这便是世间最值得守护的珍宝。
晨光熹微,暖香余烬。
清冷寂寥的凌墟峰主殿内,第一次出现了另一道鲜活而炽热的身影。
如同冰雪荒原中悄然燃起的一簇赤焰,固执地散发着光与热,试图温暖那万载寒冰。
纵容,一旦开始,便再难止歇。
而沉沦,往往始于这晨光熹微间的无声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