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师尊当时冰凉的手指搭在他手腕,那句“够了”和“并非清算之时”,栖梧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师尊是不是……还在怪他?觉得他戾气太重,不可理喻?
所以才一直让他住在冰冷的血樱阁,不肯让他再靠近一步?
种种思绪混杂着委屈涌上,栖梧的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师尊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忽然,他伸出手,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丝赌气和执拗,一把抓住了离阙垂落在玉榻之上的雪白袖袍!
触手冰凉丝滑,却让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师尊……”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鼻音,不再是平日里张扬嚣张的魔尊,倒像是百年前那个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少年。
他轻轻拽了拽那截衣袖,力道不大,却透着一种固执的依赖。
“阿梧知道错了……”
他抬起头,赤瞳中水光氤氲,望着离阙那张清冷绝尘的侧脸,语气软得近乎哀求。
“试炼广场那次,是阿梧不对,阿梧不该冲动,不该又起杀心,让师尊为难了……”
“师尊罚也罚了,冷落也冷落了,让阿梧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血樱阁,又冷又孤单……”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愈发哽咽,像是要把这几月来的忐忑、思念、还有被疏远的难过尽数倾吐出来。
“可是师尊,阿梧真的知道错了……您别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这香木,是阿梧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就想着师尊能睡得安稳些,能……能开心一点点……”
他握着离阙衣袖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生怕一松开,眼前这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重回那冰冷的、令他绝望的距离。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栖梧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以及那愈发浓郁的凤髓香木的暖香。
离阙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被紧紧攥住的袖袍上,那力道甚至扯出了细微的褶皱。
再看向栖梧那泛红的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与试炼广场上那个魔焰滔天、煞气逼人的魔尊判若两人。
冰封的心湖,似乎被那滚烫的泪意和浓郁的暖香,灼开了一丝极细微的缝隙。
他静默了片刻,终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轻若飞雪,却让栖梧的心脏猛地揪紧。
随即,他听到师尊清冷的声音响起,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血炎谷灼煞之气伤身,下次不可妄入。”
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认错,却也没有推开他攥着衣袖的手。
栖梧愣住,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师尊……这是在关心他?!
“至于此香……”离阙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截凤髓香木心上,冰蓝色的眼眸中流光微转。
“……留下吧。”
栖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尊收了!不仅收了,还默认了他的靠近!没有斥责他拉扯衣袖的放肆行为!
“真的?师尊您肯收了?”
他惊喜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已重新绽放,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孩子。
“那……那弟子帮您点上?这香木需得以特殊法门引燃,方能发挥最佳效力!”
他急切地想要表现,恨不得立刻将所有的好都捧到师尊面前。
离阙看着他这瞬间阴转晴、得寸进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终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允。”
一个字,如同天籁。
栖梧欢天喜地,立刻小心翼翼地开始引燃香木,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神圣的仪式。
袅袅青烟升起,带着更醇厚温暖的异香,逐渐充盈殿宇,将两人环绕。
离阙静坐一旁,看着徒弟忙碌的身影,雪白的袖袍依旧被那只手紧紧攥着一角,未曾抽回。
窗外风雪依旧,殿内却暖香萦绕。
某些坚冰,似乎正在这委屈的诉说与笨拙的讨好中,悄然融化。
孽徒之心,昭然若揭。
而师尊之纵,亦悄然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