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殿门外呜咽,却再难侵扰殿内被暖炉驱散的一隅春意。
离阙静坐良久,膝上指尖的微凉,似乎被小几上暖炉散发的融融热意悄然驱散了几分。
那“赤阳芷”的安神暖香,丝丝缕缕,顽固地钻入他的鼻息,与他周身清寒的冰雪气息交织、缠绕,形成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氛围。
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垂,落在那只精致的“暖玉生烟炉”上。
炉身上流转的灵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多此一举。”他再次于心中默念,语气却似乎不如方才那般斩钉截铁。
阿梧……心思昭然若揭,拙劣得可笑。
献殷勤,耍无赖,甚至妄图……暖床。
种种行径,与他魔尊身份格格不入,更罔顾师徒伦常。
可……
离阙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方才栖梧触碰他手背时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竟似烙印般残留了一缕微弱的余温。
还有那家伙咋咋呼呼、强词夺理时亮得惊人的赤瞳,以及最后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离开的委屈模样……
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冰封般的心湖中投下细微的涟漪。
他竟未在第一时间将其彻底驱逐。甚至……默许了这暖炉的存在。
是这数月来的短暂平静麻痹了感知?
还是那源自灵魂深处、斩不断理还乱的羁绊,终究在无声无息地影响着他的判断?
离阙微微蹙眉,将这丝莫名的躁动归咎于炉火太过暖融,香气过于宁神。
他素来喜静畏喧,习惯冰冷与孤寂,这般带着强烈“栖梧”印记的温暖,于他而言,是扰乱心神的异物。
他抬手,指尖凝起一丝极寒的灵力,欲将那暖炉连同其散发出的暖意香气一并封存。
然而,灵力将至未至之时,他却顿住了。
窗外风雪正急。
那孽徒来时墨发沾雪、鼻尖冻得微红的模样倏地闪过脑海。
他嘴上说着“皮糙肉厚”、“火力旺”,但凌墟峰的极寒,又岂是等闲?
那件黑绒大氅……他解下时,内里似乎也只穿着单薄劲装。
离阙的目光再次落回暖炉上。
炉内灵炭安静燃烧,散发着恒定而令人舒适的温暖。
这确实是件难得的宝物,并非寻常取暖之物可比。
最终,那缕极寒灵力悄然散去。
他并未封存暖炉,只是稍稍挪开了些距离,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雪幕,试图让冰雪的冷寂重新洗涤那被短暂扰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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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栖梧被“赶”出清寂殿,一股脑扎进漫天风雪之中。
刺骨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方才在殿内因师尊未曾严厉斥责而升起的些许窃喜,立刻被冻得七零八落。
“阿嚏——!”
他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悻悻然裹紧了身上那件差点“送”出去的大氅。果然,还是外面冷得真实。
他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将他无情隔绝在外的殿门,赤瞳里满是懊恼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