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在研究某种奇特标本的审视感。
缓缓扫过她微蹙的眉心，轻颤的睫毛，秀气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微微张合、泛着柔软光泽的唇瓣上。
就是这里……在萧逐渊的梦境和记忆中，多次想要触碰的地方？
‘渊’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尖缭绕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诡气，如同试探般，极其缓慢地、朝着江月晏的唇瓣靠近。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温暖的刹那——
沉睡中的江月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微微蹙眉，侧了侧头，避开了那冰冷的触碰。
‘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并没有因为被躲避而恼怒，反而眼中那探究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躲开了？】
他感到一丝意外。在他的认知里，弱者面对强者的触碰，只有承受或毁灭两种结局。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目标是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乌黑秀发。指尖轻轻勾起一缕发丝，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再次带来一种奇异的、微妙的感受。
【……原来这就是‘发丝’的触感……】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缕头发，冰冷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懵懂的好奇？
就在这时，或许是发丝被拉扯的细微触感惊扰了睡梦，江月晏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朦胧的视线逐渐聚焦，当看清床前矗立着的黑影，尤其是对上那双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幽深冰冷的眼眸时，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大半！
“啊！谁？！”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拥着被子坐起身，向后缩去。
待看清那黑影的面容时，她才松了口气，随即涌上的是疑惑与关切：“子规？是你啊？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还是伤势不舒服？”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额头。这是她多年来照顾师弟养成的习惯动作。
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手腕。
那力道并不重，甚至称得上轻柔，但指尖传来的、毫无温度的冰凉，却让江月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眼前的“子规”，眼神……好陌生。
不再是平日里的阴郁或依赖，而是一种……
她完全看不懂的、冰冷的平静，深处却又仿佛藏着漩涡。
“子规？”她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想抽回手，却发现手腕被稳稳地固定住，无法挣脱。
‘渊’并没有用力弄疼她，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低头。
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她手指的形状，皮肤的纹理，仿佛在研究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这就是‘触碰’……活物的……温暖……】
他低声喃喃，用的是萧逐渊的声音，语气却平板无波。
“子规，你怎么了？别吓师姐啊！”
江月晏终于感到了害怕，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眼前的师弟太反常了！
‘渊’终于抬起头，目光再次对上她惊慌的眼眸。
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惊吓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江月晏猛地一颤，全身汗毛倒竖！这种触碰……绝对不对劲！
“你不是子规！你是谁？！”她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恐惧。
‘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江月晏眼中清晰的恐惧，那是面对未知和危险时最直接的反应。
【恐惧……】他识别出了这种情绪。
【她在……怕‘吾’？】
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是因为……“吾”本身？
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不悦感，悄然划过他冰冷的意识。
他缓缓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收回了抚在她脸颊的手指。
【吾……即是他。】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
“他睡着了。吾……出来看看。”
说完，他不再看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江月晏，转身，赤足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只留下江月晏独自一人，拥着被子，坐在冰冷的床榻上，望着洞开的房门，浑身发冷，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子规的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
那个冰冷、诡异、充满非人感的……到底是什么？！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渊’，重新站到水镜前。
镜中的‘萧逐渊’，嘴角极其缓慢地、生疏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温暖……恐惧……】他回味着刚才的体验。
【似乎……比单纯的吞噬，更有趣一些……】
今夜之后，某些东西，将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