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听潮小筑内只余海浪轻抚礁石的单调韵律,以及暖炉中香料细微的噼啪声。
萧逐渊(子规)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强压下的汹涌情愫与剧烈挣扎,在夜深人静时化作了更为凶猛的梦魇,反复啃噬着他的心神。
梦境光怪陆离,支离破碎。
一时是年幼时被欺凌的冰冷与无助,一时是吞噬戮魂死气时的剧痛与恐惧。
一时又是师姐温柔含笑的模样……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扭曲起来,变成了他自己——
他面目狰狞,周身缠绕着暗红的诡气,强行将惊慌失措的师姐禁锢在怀中,不管她如何哭喊挣扎,都低头欲强行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不——!!!”
萧逐渊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倏地坐起身,额际冷汗涔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自我厌恶!
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竟然在梦中……那样亵渎师姐?!
巨大的罪恶感与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气息紊乱不堪,体内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戮魂死气仿佛受到他心绪激荡的引动,再次开始蠢蠢欲动!
“呃啊……”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只觉得一股暴戾、阴冷、充满占有欲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与他自身的痴念和噩梦残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
【呵……终于……不再压抑了吗?】
脑海中,“渊”那冰冷而充满诱惑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得逞的讥讽。
【这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占有她……让她完全属于你……】
“闭嘴!不是我!那不是我的想法!”
萧逐渊在内心疯狂嘶吼,拼命想要压制那邪念。
【自欺欺人。】
【渊】的声音如同毒蛇低语。
【你的心跳,你的渴望,吾感知得一清二楚……何必抗拒?释放它……让吾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不……滚开!!”
萧逐渊抱紧头部,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然而,噩梦的冲击,深藏情愫的爆发,以及对自身邪念的恐惧,多种情绪交织之下,他的心神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就是现在!】
“渊”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积蓄的力量猛然爆发,疯狂冲击着萧逐渊布下的神魂封印!
“啊——!”萧逐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猛地僵住。
再抬起头时,那双原本属于“子规”的、总是带着阴郁或炽热情愫的眼眸,已然彻底改变!
变得冰冷、漠然、深邃,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眼底深处,却又隐隐跳跃着一丝对新奇猎物的、残酷而探究的光芒。
‘萧逐渊’(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渊’)缓缓低下头,有些生疏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就是……完全掌控的感觉么?】
他低声自语,声音依旧是萧逐渊的嗓音,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平滑而毫无感情的腔调。
他掀开被子,赤足走下床榻。冰冷的木板并未让他感到丝毫不适。
他走到房中的水镜前,静静打量着镜中这张属于萧逐渊的、苍白而俊秀的脸庞。
【皮囊尚可。】
他评价道,指尖划过镜面,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
随即,他的目光穿透墙壁,精准地“望”向了隔壁房间,那个正在安稳沉睡的、散发着纯净温暖气息的灵魂。
【江……月……晏……】
一个名字在他意识中流转,伴随着的,是方才从萧逐渊意识中汲取到的、那些关于这个女子的、炽热到滚烫的记忆碎片和情感余波。
一种极其陌生而又奇异的躁动,在他冰冷的意识核心中弥漫开来。
【温暖……渴望……占有……】他试图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
【这就是……让那蝼蚁如此挣扎的东西?】
他歪了歪头,赤足无声地迈出房门,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江月晏的房门外。
几乎没有犹豫,他推门而入。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馨香,与江月晏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月光透过窗纱,柔和地洒在床榻上,勾勒出女子恬静的睡颜。
她侧躺着,呼吸均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做着什么好梦,丝毫未察觉危险的临近。
‘渊’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停下脚步,垂眸俯视着沉睡中的江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