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静谧的“神国”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栖梧紧紧拥着怀中清冷的身躯,如同拥抱着整个世界,又如同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久久不愿放手。
那满殿倾注了他所有心魂的雕像无声凝视,见证着这漫长纠葛后罕有的温存时刻。
离阙默许了这个过于亲昵的拥抱,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前方那尊无垢神石雕琢的巨像,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审视着自身,也审视着身后这个与他命运紧密纠缠的弟子。
殿内流转的纯净光华柔和了他素日冷硬的轮廓。
良久,栖梧才仿佛从一场大醉中缓缓苏醒。
他极其不舍地、一点点松开了环在离阙腰间的手臂,动作缓慢而珍重,仿佛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静谧。
他退开半步,赤色的瞳孔深深望着离阙,那里面翻涌的情绪依旧浓烈,却多了几分清明的郑重。
“师尊,”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了许多,“还有一事……弟子拖欠太久。”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离阙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之上。
那里,空无一物。
但无论是他还是离阙,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里存在着什么——
那道无形的、冰冷的、时刻汲取着灵力、象征着过往所有强制、痛苦与屈辱的枷锁——锁灵环。
它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离阙以无上修为强行隐匿了形迹。
它的存在,如同两人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时刻提醒着过往罪愆的烙印。
栖梧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决绝。
他抬起手,魔爪之上并未凝聚任何狂暴的力量,反而逼出了一滴殷红中带着暗金纹路、散发出磅礴生机与本源气息的心头精血。
那精血悬浮于他指尖,如同燃烧的红宝石,蕴含着魔尊最本源的力量。
“此环乃我当年以本命魔元混合血海秽精所铸,歹毒无比,强解必遭反噬,伤及师尊本源。”
栖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碾碎了自己的骄傲。
“唯有以施术者心甘情愿献出的心头精血为引,辅以……全部的悔愧之心,方可化去其戾气,令其安然剥离。”
他抬起眼,赤瞳中再无半分往日的偏执与疯狂,只有一片澄澈的、带着痛楚的歉意与毋庸置疑的坚定。
“弟子昔日狂妄,以此物亵渎师尊,罪该万死。”
他凝视着离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今日,不求师尊即刻原谅,只求您……允我弥补此过。”
说罢,他指尖那滴精血缓缓飞向离阙的手腕,在其上空悬浮、旋转,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与那无形锁环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离阙静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滴蕴含着栖梧本源力量的精血,冰蓝色的眼眸中波澜涌动。
他没有动,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栖梧闭上眼,周身魔元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运转,并非向外释放,而是向内收敛,凝聚成一道道细微的、带着忏悔与祈愿之力的符文,融入那滴精血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且充满风险的过程,需要他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的魔魂,将最真实的悔意呈现于锁灵环的禁制之前。
随着符文的融入,那滴精血光芒更盛,缓缓下沉。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离阙手腕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嗡鸣响起!
那道一直无形无迹的锁灵环,终于显露出了形态——
一个造型古朴却透着邪异、紧紧贴合在离阙腕骨之上的暗金色锁铐,其上密布着细密的、不断蠕动的魔纹,此刻正贪婪地吸收着栖梧精血中散发出的同源力量。
然而,与以往疯狂汲取离阙灵力不同,这一次,锁灵环在吸收精血的同时,其上的邪异魔纹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黯淡,那紧箍的力度也在缓缓放松。
栖梧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逼迫心头精血本就损耗极大,更要持续不断地注入最纯粹的悔意来中和锁灵环的戾气,这对他的消耗是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