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殿内,那份因细微关怀而升起的短暂暖意,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炭火,只余下冰冷的灰烬与刺鼻的烟味,萦绕在阿沅心头。
“听话……”
那两个字,如同最阴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与万载前那些“盟友”蛊惑她“为了尊上好”的话语诡异地重叠,让她不寒而栗。
她抱着那截新生的“幽魂触手”藤蔓,一步步退回到偏殿,脚步虚浮。
方才神魂被滋养的舒适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无形丝线缠绕、越收越紧的窒息感。
尊上想要的,不是一个知错能改、努力弥补的阿沅。
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彻底顺从、失去自我、完全由他掌控的“所有物”。
这个认知,让她从心底感到发冷。
她蜷缩在冰冷的玄玉榻上,将脸埋进膝盖。
魔神殿的死寂再次包裹了她,比之前更加沉重压抑。角落里那几只安静的魔影猞,此刻在她眼中,也仿佛变成了无声的监视者。
她该怎么办?
逃跑?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掐灭。
在一位太古魔神面前,她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她欠他的,尚未偿还。
顺从?变成他想要的“听话”的样子?那和彻底失去自我、成为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那并非真正的赎罪。
巨大的迷茫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腰间那个小小的、绣着药王谷徽记的储物袋。
这是清芷师姐在她离开前悄悄塞给她的,里面除了一些普通的丹药和灵石,还有几件她小时候在药王谷穿的旧衣物,以及……一枚娘亲留下的、早已失去灵光的普通玉坠。
前世她是孤零零的小狐狸,今生在药王谷,她却真切地拥有过短暂的、平凡的温暖。那些记忆此刻涌上心头,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她下意识地拿出那枚温润却黯淡的玉坠,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一点点力量。
就在玉坠接触她掌心皮肤的那一刻——
嗡!
异变陡生!
那枚一直安静待在她怀中、裂纹未复的“长生璎”,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震颤起来!翠绿的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瞬间将整个偏殿映照得一片通明!
“!”阿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压制长生璎的异动。
但已经晚了!
长生璎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投射出一道凝实的绿光,精准地照射在她手中那枚黯淡的玉坠之上!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玉坠表面瞬间冒起丝丝白烟!一层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隐匿禁制,在长生璎的光芒下竟然显形,并迅速消融!
禁制破除的瞬间,那枚原本普通无奇的玉坠,竟然迸发出一圈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晕!
光晕之中,一枚薄如蝉翼、非金非玉、刻满了无数比蚊足更细微的古老字符的白色鳞片,缓缓从玉坠中心浮现出来!
一股浩瀚、纯净、带着无尽生机与温暖气息的力量波动,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力量与长生璎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磅礴!它出现的刹那,偏殿内弥漫的魔气都被悄然净化驱散了不少!
“这是……?”阿沅彻底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枚悬浮在空中、散发着让她神魂都感到无比舒适温暖气息的白色鳞片。
娘亲留下的普通玉坠里,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
这气息……这鳞片……
就在她茫然无措之际,那白色鳞片上的无数细微字符突然活了过来般,流动、组合,投射出一段短暂却清晰的画面碎片——
那是一片无尽的花海,一株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翡翠般的神树(建木?)虚影下,一个身着素白衣裙、面容温柔似水、眼眸却带着一丝化不开哀愁的女子,正低头亲吻着怀中婴儿的额头。那婴儿的脖颈上,戴着的正是这枚玉坠。
而女子的模样……竟与阿沅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只是更加成熟、更加温柔!
“娘……亲?”阿沅喃喃自语,心脏狂跳。
画面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个极其温柔、却带着无尽疲惫与不舍的女子声音,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响在阿沅的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