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抱着那烫手山芋般的桐木盒子和沉重的《万魔典录》玉简,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主殿。
她将玉简小心地放在王座旁的矮几上,然后抱着盒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像个等待发落的囚徒。
烬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她归来毫无察觉。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阿沅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和那幽蓝火焰跳跃的微响。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座上的男子。
他面容俊美却苍白,眉宇间带着亘古的疲惫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峭。
即使闭目休憩,周身也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与距离感。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冰冷无情的存在,却在万载前,将唯一的温柔与特殊尽数给予了她那只小狐狸。
也是她,将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亲手打碎,染上了万载恨意。
阿沅的心口一阵细密的抽痛,愧疚与酸楚再次翻涌而上。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盒子,想起他那句“失败者的无能哀鸣”和“时时看着,记住背叛者的下场”,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真的……还能得到原谅吗?尊上留下她,真的只是为了惩罚和让她赎罪吗?
就在她沉浸于自责与不安中时,王座上的人忽然淡淡开口,眼睛仍未睁开:
“站在那里,是打算把自己站成一块望夫石么?”
阿沅吓了一跳,连忙抹了下眼睛,怯生生道:“……阿沅不知该做什么。”
“魔神殿不养闲人。”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既然恢复了部分魂力,便将此处清扫一番。记住,不得动用灵力,亲手去做。”
清扫……魔神殿?
还用……亲手?
阿沅愣住了。这算是什么惩罚?还是……某种古怪的吩咐?
但她不敢质疑,只能小声应道:“……是,尊上。”
她将那只桐木盒子小心地放在矮几上《万魔典录》的旁边,然后环顾这巨大无比、空旷冰冷的宫殿,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
她默默地走到殿角,那里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套看似普通、却用料极讲究的清洁用具——柔软的雪蚕丝布,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灵木水桶。
她挽起袖子,笨拙地浸湿丝布,拧干,然后开始擦拭身边那冰冷光滑的玄石殿柱。
不用灵力,亲手去做。这对于早已习惯用法术清洁的修士来说,并非易事。
尤其魔神殿巨大无比,每一处都光可鉴人,想要擦拭干净,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体力。
阿沅默默地做着,小小的身影在宏伟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渺小。
她没有抱怨,反而在这种机械的、简单的劳动中,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稍微偿还一点点亏欠。
烬依旧闭目坐在王座上,仿佛对她的一切举动漠不关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
阿沅仔细地擦拭着殿柱、墙壁、甚至地面。她做得极其认真,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偶尔,她会忍不住偷偷看向王座的方向。
尊上……睡着了吗?
就在她擦拭到离王座不远的一处灯盏时,或许是因为疲惫分神,脚下一滑,手中的水桶猛地倾斜,眼看就要打翻在地!
“啊!”阿沅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眼,准备迎接水花四溅和可能的斥责。
然而,预想中的声响并未发生。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轻轻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形。
同时,那倾斜的水桶仿佛被无形的手托住,稳稳地立回原地,连一滴水都未曾洒出。
阿沅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带到了王座之前,而烬,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正淡淡地看着她。
他的手并未碰到她,方才那股力量纯粹源于对空间的掌控。
“笨手笨脚。”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并无多少责怪之意。
阿沅脸颊一红,低下头:“对不起,尊上……”
“累了便歇息。”烬移开目光,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为之,“偏殿有卧榻。”
阿沅怔怔地看着他,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他明明恨着她,嘴上说着惩罚,却在她快要摔倒时出手……还允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