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光,于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然而于魔宫深处这间密室,于离阙与栖梧而言,却是每日都在期盼与小心翼翼中度过的漫长温暖。
那株温玉魂芽早已不复最初形态。玉白色的光华内敛,尽数汇聚于顶端那小人形的魂核之中。
它日益凝实,眉眼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能看出与离珩原本样貌七八分相似的俊朗模样,只是缩小了数倍,如同一个精致的玉雕娃娃。
它不再终日沉睡,时常会“醒”来,好奇地“打量”四周,与离阙和栖梧进行着简单却充满依赖的意识交流。
离阙的仙力滋养从未间断,且愈发精细,如同匠人打磨绝世美玉,将最精纯的能量转化为最易吸收的形态,涓滴不剩地哺育着那渴望成长的魂灵。
栖梧则负责“闲聊”,将外界趣事、过往回忆,甚至魔宫今日的菜单都絮絮叨叨说与阿珩听,美其名曰“早期教育”,生怕师弟醒来与社会脱节。
这一日,栖梧正说到兴头上,描述着他新得的一匹烈焰魔驹如何神骏,如何尥蹶子不肯让人骑时,那一直安静吸收力量的小玉人,周身光芒忽然剧烈地、有节奏地闪烁起来!
如同心脏即将开始第一次有力的搏动!
离阙瞬间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双手印诀一变,输出的仙力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一道温和却磅礴的能量洪流,如同最后的助推,涌入那玉人体内!
“师尊!”栖梧也猛地站起,紧张地握紧了拳。
那玉人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光芒越来越盛,体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增长、拉长!
五官愈发清晰立体,四肢舒展,墨色的发丝如同浸染的墨迹,自头顶迅速蔓延生长…
温玉容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无法承受内部急速膨胀的力量!
离阙当机立断,一掌拍碎容器!碎片四溅,却被他周身的仙力轻柔地拂开。
没有了容器的束缚,那团人形光芒彻底绽放!
刺目的白光充斥了整个密室,让人无法直视!
栖梧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离阙拦住。
光芒持续了数息,才缓缓内敛、消散。
白光散去处,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不再是玉雕的娃娃,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身无寸缕,肌肤是新生的白皙,泛着健康的莹润光泽。
墨发如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俊朗飞扬。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唇形略薄却透着几分倔强。
只是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还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与迷茫,如同蕴藏着星辰碎片,清澈得不可思议。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似乎对这具真实的身体感到陌生和新奇。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密室,最终落在了离阙和栖梧身上。
那目光在离阙清冷却隐含激动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一旁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栖梧。
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懵懂的识海中漾开浅浅的涟漪。
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眉头轻轻蹙起,带着点困扰,却又有种天然的、不自觉的骄纵神态,那是被宠惯了的少年人才会有的表情。
离阙屏住呼吸,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指尖微微颤抖。
栖梧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终于,那少年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音节:
“……师…尊……?”
声音虽弱,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等待与不安!
离阙冰封般的容颜上,瞬间如同春雪消融,绽放出一个极其清浅、却足以令万物失色的笑容。
他缓缓走上前,解下自己雪白的外袍,动作轻柔地披在少年身上,遮住他的身躯,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