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并未走远，而是在邙山深处另一处更为幽静、灵气却异常充沛的山谷落下。
这里没有寒潭，只有一条蜿蜒流淌的、散发着淡淡莹白雾气的暖溪，溪水触手温润，蕴含着安抚神魂的奇特力量，正好缓解方才梵音冲击带来的细微疲惫。
栖梧紧随其后，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再次凑近，将离阙逼停在溪边一棵虬结的古树下。魔瞳紧紧锁着离阙，里面翻滚着未散的兴奋与一丝深藏的、源自自身力量的隐忧。
“在听雷洞，你说…我所惧之事，绝不会发生。此话可还作数？”他重复着之前的问题，语气执拗，非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仿佛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离阙眼睫未动，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本座从不妄言。”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
栖梧的心脏像是被这只言片语烫了一下，剧烈收缩。但他仍不满足，魔瞳中那丝隐忧放大，追问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那若是…是弟子自己控制不住，伤了师尊呢？”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时而跃动、时而压抑的漆黑魔焰，语气低沉下去，“这力量…有时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怕…”
我怕终有一日，这为你而生的利刃，会反过来划伤你。这比被离阙厌弃更让他恐惧。
“你伤不了我。”离阙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绝对的自信。那不是轻视，而是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冷静判断。
“若真有那一天呢？”栖梧执拗地问，非要一个万一的答案，一个…承诺也好，警告也罢。
离阙终于睁开眼，隔着溪边升腾的淡淡莹白雾气看向他，冰蓝的瞳孔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不安与妄念。“那便等你真有那般本事时，再来问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挑衅，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纵容。
仿佛在说，我允许你尝试，允许你追逐，甚至允许你觊觎这份可能伤到我的力量，但你知道后果——无论你变得多强，我始终在你之上，而你，舍得真的伤我吗？
栖梧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混合着极致兴奋与战栗的情绪席卷全身！师尊这话…是何意？
是默认了他的痴心妄想，还是…一种另类的安抚？他舔了舔被温润水汽润湿的嘴唇，正欲再追问得更清楚些——
“前辈！离阙前辈！”
谷外再次传来青岚焦急的呼喊声，打断了这旖旎又紧绷的气氛。
栖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魔瞳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暴戾杀意！这些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离阙却已移开目光，看向谷口。
很快，青岚、阿沅和清芷三人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文瑾似乎留守在外。
“何事？”离阙问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冰冷。
清芷率先行礼，语气急切：
“前辈，方才蜀山传来讯息，说是山下城镇出现怪事！多家烧制瓷器的窑厂接连出事，匠人离奇昏迷，身上无伤，却魂魄日渐虚弱，如同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
更诡异的是，他们昏迷前烧出的最后一批瓷器，都…都变成了活物般的诡异东西！”
阿沅接口道，眼中带着医修特有的敏锐忧虑：
“我和文瑾之前检查过洛京方向的地脉，发现有一丝极淡的、类似陶土和釉彩燃烧后的异样气息飘来，当时未在意，如今想来，恐怕与此事有关！像是某种…依托瓷器而生的精怪？”
青岚补充：“蜀山弟子初步查探，发现那些变成活物的瓷器，似乎会…模仿人的声音和动作，甚至能释放出令人僵化的诡异光芒！
已有不少百姓中招。它们似乎还在不断‘学习’和进化！”
“瓷器成精？还会吸魂？”栖梧眯起眼，暂时压下了被打扰的不爽，起了点兴趣，“这倒比那些只会念经的雾鬼有意思点。”他看向离阙，“师尊，看来这世间污秽之物，还真是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