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的夜,因《除秽诏》的颁布而显得不同以往。肃风卫的铁蹄踏过青石板路,鹰眼亲自带队,以雷霆手段查抄了几户顶风作案、试图秘密操办冥婚的勋贵余孽。
哭嚎声、求饶声、锁链声在深巷中回荡,血腥气混合着抄家时翻出的陈年霉味,给这座古城增添了几分肃杀与新生的躁动。
离阙与栖梧悄无声息地行走在远离喧嚣的僻静巷弄中,仿佛两道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幽影。方才皇宫偏殿中那场关乎无数女子命运的激烈对答,余波仍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栖梧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将离阙逼至一面爬满枯藤的斑驳墙壁前。巷子极窄,两人衣袍几乎相贴。
幽蓝的星辰石光芒从巷口微弱地渗入,勾勒出栖梧线条锐利的侧脸和离阙冰雕玉琢般的淡漠轮廓。
“师尊方才在殿上,为何那般急切?”栖梧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离阙的耳廓。
“倒像是…比我这‘魔头’更见不得那些污糟事。”他的指尖悄然攀上离阙垂在身侧的手背,冰凉的触感激得离阙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
离阙没有挣脱,只是微微偏开头,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天道伦常,生者为重。此等戕害生灵、逆乱阴阳之举,本就该禁绝。”他的回答依旧清冷,如同在陈述一条定理。
“是么?”栖梧低笑,手指得寸进尺地滑入离阙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力道不容拒绝,“可弟子怎么觉得…师尊是听了那句‘与之前朝廷无异’,才动了真怒?”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蹭到离阙的颈侧,那里皮肤冰凉,却隐隐透出衣领下抑制符文的微光,“师尊是怕…弟子觉得你建的国,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怕弟子…失望?”
他的话语如同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入离阙看似无懈可击的冰层之下。离阙终于转回脸,冰蓝的瞳孔在暗巷中折射出幽微的光,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带着戏谑与探究的魔瞳。
“你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离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绝对漠然。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尤重根基。若连最基本的‘生’权都无法保障,谈何‘平等’?此非为你一人之观感,而是国本所在。”
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指间栖梧收紧的力道,缓缓补充道,“更何况…那些女子绝望之气,污秽不堪,于修行无益。”
最后一句,带着他独有的、近乎冷酷的务实。然而栖梧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顺耳的话,低笑起来,胸腔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来。
“原来师尊是嫌‘脏’。”他故意曲解,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摩挲离阙微抿的薄唇,动作狎昵又充满威胁。
“那师尊方才为那些‘脏污’的蝼蚁如此动容,甚至不惜与弟子‘并肩’向那人皇施压…又算什么?”
离阙眸光一凛,周身寒气微溢,试图冻开这逾矩的触碰。但栖梧如今魔元深厚,竟只是手指微微一僵,反而更用力地按了按那柔软的唇瓣。
“栖梧。”离阙警告道,声音里淬了冰。
“弟子在。”栖梧应得从善如流,眼底的暗火却烧得更旺。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这极近的距离,几乎贴着离阙的唇低语。
“师尊可知,你动怒的模样…比平日里那副无情无欲的圣人相,生动多了。”他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甜香,那是魔元运转到极致的征兆,“让我很想…弄脏你。”
最后三个字,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巷口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离阙周身寒气骤然爆发,将栖梧狠狠震开半步!枯藤簌簌作响,墙壁上凝结出一层薄霜。
离阙雪白的衣袂无风自动,眼神冰冷彻骨:“放肆!”
栖梧被震开,却不恼反笑,舔了舔唇角,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他欣赏着离阙难得明显动怒的模样,眼底翻涌着痴迷与毁灭交织的疯狂欲念。
“弟子一直都很放肆,师尊不是早知道么?”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寒气拂乱的衣袖,“况且…师尊方才,并未真正下重手。是舍不得…还是默认了弟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