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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纸丧郎劫·魂灯照夜(下)(2 / 2)

栖梧布满金红血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扩散,仿佛在无尽的混乱与暴戾中,艰难地捕捉着离阙那冰寒刺骨的声音。斩断…源头…深海…

那些灼烫的、蝼蚁的面孔——柱子递出血书的指尖,老礁叔扑向鬼爪的佝偻背影,妇人燃烧身体时扭曲却决绝的脸——

再次蛮横地撞入他混乱的识海!伴随着一个名字,一个带着海腥味和鲨鱼齿寒光的名字:

殷环!

她在深海!在鲛人冢!带着霜剑!去斩那源头!

“呃…啊…!”栖梧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被离阙冰血符纹强行封住的伤口下,暗红光芒疯狂冲击着幽蓝的束缚。

他猛地抬起那只布满暗红裂痕、曾被离珩小手焐暖过的手!五指如钩,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和一丝被强行凝聚的、源自蝼蚁之血的执念,狠狠抓向自己心口——

不是自毁,而是循着那无数根冰冷滑腻的傀丝,循着它们延伸向无尽深海的方向!

他的意念,裹挟着点燃的本源残烬,如同失控的陨星,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沿着那无形的傀丝通道,狠狠撞向深海鲛人冢的黑暗核心!

意识在瞬间被拉长、撕裂、投入无边的冰冷与怨毒!

深海,极渊,鲛人冢。

巨大的、由无数惨白骨骸堆积而成的环形山在绝对黑暗中沉默。

山体内部,并非实心,而是一个被怨气充斥的、巨大无比的腔穴。

穴壁覆盖着厚厚一层蠕动的、边缘带着锯齿的惨白纸屑,如同某种巨型怪物的肠壁。

腔穴中央,矗立着一块扭曲的、布满孔洞的黑色礁石,礁石上缠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傀丝,如同活物的血管神经。

一个模糊的、由无数纸人拼凑而成的惨白身影,正盘踞在礁石之上。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穿着嫁衣的新娘,时而像枯槁的老者,时而又化作无数飞舞的纸钱。

它的核心,是一点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浓烈怨毒和贪婪的暗红光点——

正是它感应到了离阙精纯的冰魄本源,才不惜代价送出“买命钱”和“迎郎使”,要将这绝佳的“容器”拖入深海永世相伴!

此刻,这纸丧郎的意志正通过傀丝,疯狂冲击着石屋中那个被标记的“容器”,试图彻底掌控他,吞噬他体内那令它垂涎欲滴的冰寒力量。突然!

一股混乱、暴戾、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如同失控的烈火战车,沿着它延伸出去的傀丝通道,蛮横无比地逆冲而来!

“咯咯咯?!”纸丧郎拼凑的身体猛地一颤,核心的暗红光点剧烈闪烁,发出惊怒交加的厉啸!这股力量虽然混乱脆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直接冲击着它与傀丝源头的联系!

就在这意志交锋、纸丧郎被栖梧亡命反扑牵制的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霜蓝的剑光,如同撕裂永恒黑暗的流星,带着无匹的锋锐和离阙本源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上方骨骸堆积的缝隙中悍然刺入!

剑光所指,正是那块缠满傀丝的黑色礁石!

“破——!”

殷环清冽的厉喝在死寂的腔穴中炸响!她浑身浴血,绯衣破碎,发辫散乱,鲨鱼齿不知崩飞了几颗。

但她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眼中燃烧着比这深海怨气更炽烈的火焰!在她身后,是几条被暴力炸开的巨大骨缝,以及无数被霜剑斩断、还在扭曲燃烧的纸人残骸。

霜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黑色礁石最核心、傀丝缠绕最密集的一个孔洞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刺耳的尖啸瞬间充斥整个腔穴!缠在礁石上的无数傀丝疯狂抽搐、绷紧、然后寸寸断裂!

那盘踞在礁石上的纸丧郎拼凑身体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哀嚎,瞬间崩解成漫天飞舞、燃烧的纸屑!

栖梧沿着傀丝冲击而来的那股混乱暴戾的意念,在源头被斩断的刹那,如同失去了目标的狂流,在深海怨气中猛地炸开!剧烈的反噬沿着无形的通道倒卷而回!

石屋废墟中。

“噗——!!!”栖梧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落!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暗红光芒的鲜血狂喷而出!

他眼中的金红血丝瞬间褪去,只留下死灰般的空洞和迅速消散的生机。

心口那三处被离阙冰血符纹封住的伤口,暗红光芒彻底熄灭,冰蓝符纹也寸寸碎裂。

无数根断裂的、枯萎的傀丝如同死去的线虫,从他伤口和七窍中缓缓飘出,还未落地便化为飞灰。

深海那锁定此处的怨毒气息,如同被斩断的毒蛇,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后,彻底消散无踪。

失去了源头的支撑,石屋内外残余的纸人傀儡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硬,覆盖在身上的惨白纸人簌簌脱落,化为灰烬。

那些被操控的村民尸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喧嚣的杀戮地狱,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海浪的声音,从破碎的墙壁外传来。

离阙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周身寒气凛冽,冰蓝裂痕几乎爬满了半边脸颊。

他看着怀中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的栖梧,冰封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仙…仙长…”微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是那个半边脸被抓烂的妇人,她竟还活着,挣扎着爬到老礁叔的尸体旁,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张被血浸透的《海国图志》残页,塞进了老礁叔僵硬的手中,紧紧攥住。

她的动作做完,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最后一盏挂在东檐的“定魂灯”,灯油终于燃尽。幽绿的火苗挣扎着跳动了两下,倏然熄灭。

最后一点微光,消失了。

石屋彻底被黑暗和浓重的血腥吞没。

死寂中,只剩下离阙压抑到极致的、微不可闻的喘息,以及栖梧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