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唇瓣上那点被离珩笨拙涂抹上去的琥珀色药汁,在幽蓝的星辰石光芒下,闪烁着微弱的润泽。
离珩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他收回小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药香,他下意识地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小脸皱成一团:“苦苦的…”
他转身哒哒哒跑回自己的小案几,端起那盅被自己“征用”过的、已经温凉的药羹,又看看被自己啃了一半的小兔子奶黄糕。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拿起小玉勺,舀起一大勺奶黄糕里甜甜的馅料,小心翼翼地盖在药羹表面,试图用甜味掩盖那苦涩的药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捧着瓷盅,小心翼翼地放回离阙榻边的矮几上,还讨好似的对着闭目调息的离阙笑了笑。
离阙冰蓝的眼睫纹丝不动,仿佛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
只有离珩看不到的角度,那冰封的唇角,似乎被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
离珩解决了“苦”的问题,吃饱喝足的满足感涌了上来。
他揉揉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清澈的大眼睛里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习惯性地望向左侧的卧榻,那是他每日“功课”后最常待的地方。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栖梧榻边,熟练地脱掉小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金丝楠木的温润触感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他小心地避开栖梧心口覆盖着幽蓝冰晶的区域,像一只寻找温暖巢穴的小兽,蜷缩着身体,挨着栖梧冰凉的手臂外侧躺了下来。
小小的脑袋枕在栖梧僵硬的臂膀上,离珩满足地蹭了蹭。
他伸出小手,先是习惯性地摸了摸栖梧心口冰晶上那两只并排的小鸟——粗糙的楠木小鸟和晶莹的冰晶小鸟,感受着指尖截然不同的触感。
然后,他的小手慢慢下滑,轻轻握住了栖梧那只放在身侧、不久前曾有过微弱抽动的手掌。
栖梧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却冰冷僵硬如同深埋地底的玉石,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裂痕。离珩的小手只能勉强握住他的两根手指。
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离珩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松开。他反而更紧地握住了那两根冰冷的手指,将自己小小的、温热的掌心紧紧贴上去,仿佛要用自己新生的暖意去焐热这亘古的寒冰。
“师兄…” 离珩侧过小脸,脸颊贴着栖梧冰冷的臂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糯得如同梦呓,“阿珩…暖暖你…”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小小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温暖的气息拂过栖梧冰凉的皮肤。
他握着栖梧手指的小手,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传递着源源不断的、微弱的暖流。
殿内再次陷入沉静。只有离珩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如同春日溪流般轻柔地流淌。殿外,雨彻底停了。
厚重的云层裂开缝隙,一缕久违的、带着雨后清新水汽的浅金色阳光,如同融化的蜜糖,艰难地穿透高耸的琉璃窗,斜斜地投射进来,恰好落在两张并排的金丝楠木卧榻上。
那温暖的光斑,先是落在离珩熟睡的小脸上。金色的光线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睡颜纯净得如同初绽的白莲。
光斑缓缓移动,又掠过他紧紧握着栖梧手指的小手,最后,停留在了栖梧那只布满暗红裂痕的手背上。
阳光的温度,透过窗棂,带着新生的暖意,轻柔地覆盖在那片冰寒之上。
离阙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他靠坐在榻上,冰蓝的瞳孔不再是追随着离珩的鲜活,而是凝固般锁在栖梧那只被阳光和离珩小手共同覆盖的手掌上。他的呼吸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那缕阳光温暖地停留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
离阙冰封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