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坎位节点被离珩以水煞之力强行稳固,裂痕中喷涌的浓黑阴气为之一滞。但这片刻的喘息,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
骨笛牧高悬于空,墨绿鬼火在骸骨头颅中疯狂跳动,无声的愤怒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冲刷着下方废墟。
废墟的阴影深处,“沙…沙…”的纸页翻动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狩猎般的耐心,越发清晰。
离珩瘫在离阙身侧,后背被阴气侵蚀的冰寒尚未褪去,强行引导古阵水煞的灵力反噬如同无数小刀在经脉中搅动。
他艰难地喘息,目光却死死盯着空中那暴怒的骸骨巨影,又扫过裂痕边缘无数尚未被处理的、焦黑蠕动的“蚀点”,最后落在栖梧染血的、指向其他几个关键节点的颤抖手指上。
“八个…还有八个…”离珩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干涩。
堵住一个“坎”位几乎抽干了他,剩下的火煞(离)、山艮、风巽…属性各异,引动方式天差地别,他如何能一一应对?更何况,骨笛牧和那无形的阴影,绝不会给他们安稳施为的时间!
栖梧蜷缩在沙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体表焦黑与惨白的伤痕狰狞交错。他听出了离珩的绝望,血红的眸子却死死锁定着离阙紧握骸钥、指缝间惨白微光流转的右手。
“老东西…”栖梧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骸钥…‘亮’一下…引开骨头…和…纸里的东西…”他艰难地说出方才的提议,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用…你的‘意’…引动…一丝…只一丝!别真炸了…”
离阙冰封的瞳孔深处,墨黑与惨白激烈翻涌。他自然明白栖梧的险招——以骸钥为饵,短暂激发其与骨笛牧、与阴影中那无形之物的联系,制造混乱,争取时间。
但这无异于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擦亮火柴!稍有不慎,引火自焚,更会彻底引爆封印!
他紧握骸钥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缝间渗出的惨白微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眉心那道黑暗缝隙深处,隐隐传来纸页被强行翻动的“沙沙”异响。
“不…行…”离阙破碎的声音挤出牙关,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引动…必…失控…”
他此刻的状态,如同行走在崩断的钢丝上,任何主动的“意”的波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骸钥内积压的邪气、将封印裂痕中躁动的“纸灵”阴煞、甚至将他自身被侵蚀的部分…彻底引爆!
就在这进退维谷、生死一线的僵持之际——
嗡…!
古城废墟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悠远的、仿佛大地脉动般的共鸣。
紧接着,仿佛某种亘古的仪式被唤醒,废墟上方那轮清冷的弯月,如同被无形之手擦拭,边缘迅速变得清晰、圆润!
清冷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皎洁、饱满,最终…化作一轮巨大无比、悬于墨蓝天幕正中的…满月!
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九天垂落的银色瀑布,瞬间笼罩了整个古城废墟!
然而,这圣洁的光辉洒落,带来的却不是安宁。
“呜…呜呜呜…”
一阵低沉、扭曲、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呜咽笛音,毫无征兆地在满月光华下响起!并非来自空中的骨笛牧,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脚下每一寸沙地!来自那些倒塌的神庙立柱!来自残破的城墙缝隙!
随着笛音的响起,整片废墟活了!
不!是死了!再死一次!
无数半透明的、穿着破烂驼商服饰的亡魂,如同被月光从沉睡中强行拽醒的怨灵,从沙丘下、从断壁残垣中、甚至从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
它们的身影比昨夜更加凝实,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鬼火,胸膛处那虚幻的骨笛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共鸣!
数量之多,密密麻麻,如同蝗灾般遮蔽了视野,将三人所在的裂痕边缘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