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传来的“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粘稠而贪婪地舔舐着戈壁死寂的空气。
离阙一个“走”字,如同冰锥凿开凝滞的时间。
他玄衣翻卷,再不看地上那几片画着哭泣人脸的焦黄鱼鳞,一步踏出,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朝着东方的黑暗射去。
那方向,正是纸页摩擦声的源头,也是亡魂警示中“纸丧郎”盘踞的闽南海岸!
栖梧抹去嘴角的血沫,眼中翻涌着被离阙震开的暴戾与一丝更深的焦灼。
他最后瞥了一眼沙丘上散落的惨白骨笛碎片,那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怨念证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
他低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裹挟着沙尘的黑影,紧随离阙而去,速度竟不比离阙慢多少。
离珩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清霜剑清光暴涨,全力催动身法,紧紧跟上。
他眼角余光扫过栖梧嘴角残留的血迹和那不管不顾的冲势,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
师兄他…真的只是想弑师吗?
三人如同三道撕裂暗红夜幕的流星,在血月映照的戈壁上疾驰。脚下的沙砾被灵力激荡得如同沸腾的墨汁,又被高速抛向身后。
然而,那“沙…沙…”的纸页摩擦声非但没有被甩开,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风中裹挟的咸腥味也愈发浓重,带着腐烂海藻和鱼鳞的死亡气息,令人窒息。
更可怕的是,离珩敏锐地感觉到,前方师尊离阙疾驰的身影,似乎…比平时慢了那么一丝!
并非力量不济,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他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离阙紧握骸钥的右手袖袍,在疾风中微微鼓荡,一丝丝墨黑的邪气如同不甘的毒蛇,正顽强地试图钻出袖口的缝隙!
他眉心那道幽蓝裂痕的光芒,在血月的映衬下,显得前所未有的黯淡和…摇曳不定!
“师兄!师尊他…”离珩焦急地向身旁的栖梧传音。
“闭嘴!跟上!”
栖梧的传音粗暴地打断他,带着浓重的戾气,但离珩分明捕捉到栖梧血红的瞳孔正死死锁定着离阙的袖口和眉心,那眼神里的疯狂之下,是毫不掩饰的、针扎般的紧张。
就在此时!
呜——嗷——!!!
一阵沉闷如远古巨兽咆哮的轰鸣,毫无征兆地从东方天际滚滚而来!
声音未至,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恶风已先一步席卷了整个戈壁!那不是普通的风!
风中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鱼腥腐臭、海盐的苦涩,还有一种…无数纸张被同时撕裂、揉搓的尖锐噪音!
天,瞬间黑了!
不是夜幕降临的黑,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倾倒的墨汁般的黑暗,从东方地平线汹涌澎湃地吞噬过来!血月的光华被彻底掐灭!
视野之内,只剩下翻滚咆哮的、漆黑如固体般的“风墙”!
这风墙所过之处,连声音都被吞噬,只剩下那令人头皮炸裂的纸张撕裂和揉搓的噪音!
“是海煞!”离珩脸色剧变,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纸丧郎掀起的怨海煞风!能蚀骨销魂!”
“结阵!”离阙冰冷的声音穿透风墙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疾驰的身影骤然停下,玄衣在狂暴的恶风中猎猎作响,如同风暴中的礁石。
他猛地转身,面对那排山倒海般压来的黑暗风墙,右手依旧紧握骸钥,左手五指箕张,朝着地面狠狠一按!
“地脉擎天!”
轰隆!
大地发出沉闷的咆哮!以离阙掌心为中心,前方数十丈范围内的沙地如同煮沸般翻滚、隆起!
无数坚硬如铁的盐碱岩壳被沛然莫御的大地元磁之力强行拔起、塑形!
顷刻间,一道高达十数丈、厚达数丈、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扭曲的灰白色岩墙,轰然拔地而起,横亘在三人与那吞噬一切的黑色风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