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寒玉床上,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眉宇间那股缠绕不散的阴郁煞气,却明显消散了许多。
离阙也猛地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他脸色苍白如纸,按在胸口的手微微颤抖,眉心的光核光芒黯淡,那道曾被修复的浅淡银线似乎又深了一分。
强行净化带来的巨大消耗和反噬,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更深处,那丝被暂时压制的黑暗气息,在吞噬了大量他净化时逸散的精纯能量后,心满意足地蛰伏下去,颜色变得更加幽暗深邃。
密室中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栖梧艰难地侧过头,望向靠在墙边闭目调息的离阙。师尊的身影在幽紫光晕下显得如此单薄,那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为了净化那点阴煞怨气,师尊付出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师尊…”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离阙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依旧沉静。他看向栖梧,目光在他明显清朗了些许的眉宇间停留了一瞬,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松懈掠过眼底。
“那阴煞…已除。”他声音低哑,带着消耗过度的虚弱,“静养…勿再妄动心绪,引动魔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栖梧依旧枯竭紊乱的经脉,“你的伤…需徐徐图之。”
栖梧用力点头,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水光,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师尊不惜代价相救的震撼与痛惜,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在心底沉淀下来。
他看着离阙疲惫不堪的样子,所有的委屈、不甘、绝望都化作了无声的承诺。
“弟子…谨遵师命。”他哑声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离阙没再说话,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阖上眼帘,继续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净化栖梧体内那深重的魔气和杀意…远比驱散一道阴煞怨气艰难万倍。
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代价惨重。但方才那一刻,当栖梧引导着本源之力主动迎向他冰冷的净化之力时,离阙在那双痛苦却执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被厚重魔气深埋的、属于“栖梧”本身的微光。
这就够了。
为了这一丝微光,为了玄天宗的安危,也为了…心底那丝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悸动和沉重,他必须走下去。无论那光核深处潜伏的黑暗如何蠢蠢欲动,无论代价是什么。
栖梧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感受着心口残留的、属于师尊手掌的冰冷触感,以及那冰冷之下曾传递来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身体的剧痛仍在,经脉的空乏感依旧如同深渊,但心口的位置,却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闭上眼,不再去感受痛苦,而是将所有心神沉入丹田。那缕暗金色的本源,在经历方才的净化洗礼后,虽然微弱依旧,却仿佛剔除了些许杂质,变得更加凝实、纯粹。
他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引导着它,如同呵护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密室重归寂静。幽紫的莲灯无声燃烧,温暖的光芒笼罩着两人。
离阙靠在墙边,冰冷的法则之力在体内艰难运转,修复着光核的创伤,也压制着那丝壮大的黑暗。
栖梧躺在寒玉床上,微弱的本源之力在干涸的经脉中缓慢流淌,努力对抗着诅咒的啃噬。
一者如万载寒渊,内里却暗流汹涌,杀机潜伏。
一者如风中残烛,火光微弱却执拗不灭,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