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大部分力气。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所有的痛苦与虚弱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焚尽自身也要完成使命的、冰冷到极致的决绝!
他松开了支撑身体的剑。那柄伴随他征战的神兵,失去了主人的力量维系,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体内。
离阙抬起双手,动作缓慢得如同背负着万钧山岳。他染血的指尖,艰难地在身前虚空中划动。
没有繁复的符文,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又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燃烧着本源精血的幽蓝丝线,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这些丝线并非书写,而是在勾勒一扇“门”的轮廓!
每一笔落下,离阙本就虚幻的身体就透明一分,眉心的光核就黯淡一分,裂纹就加深一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但他划动的手指,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栖梧站在几步之外,心脏被无形之手死死攥紧,几乎窒息!
他看得清清楚楚,师尊在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施展这禁忌之术!那每一道幽蓝丝线,都是离阙破碎的本源和心头精血所化!
“师尊!停下!让我来!我…”栖梧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
“站住!”离阙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带着不容违逆的法则威压,瞬间将栖梧钉在原地!“护法…静心!”
最后四个字,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托付。
栖梧浑身剧震,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看着离阙越发虚幻的身影,看着那扇在虚空中逐渐成型的幽蓝“门扉”,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明白,自己此刻冲上去非但帮不了师尊,反而会扰乱这精密的术法,让师尊的牺牲白费!
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调动起自己所有残存的力量,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为离阙护住这方寸之地!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
离阙面前的虚空,一扇古朴、苍凉、散发着无尽幽冥气息的门户彻底成型!
门户由纯粹的幽蓝法则之力构成,边缘流淌着离阙燃烧本源形成的冰蓝丝线,门内旋转着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连接着九幽的最深处!
阴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洗涤一切、接引轮回的奇异波动——九幽黄泉路,开!
“尘归尘,土归土。前缘已了,怨念当消。”离阙的声音响彻天地,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敕令,而是带着一种洞彻轮回、抚慰灵魂的宏大与悲悯。
这声音穿透了亡魂的哀泣,直接响彻在每一个迷茫魂魄的识海深处。
“此地非汝等久留之所。黄泉路开,往生…去吧!”
随着他最后的话语,那扇幽蓝的九幽之门爆发出柔和却无可抗拒的接引之光!
古镇各处,那些徘徊的、哀泣的、怨愤的半透明亡魂,齐齐一震!他们茫然空洞的眼神,在这接引之光的照耀下,渐渐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们看到了倒塌的家园,看到了幸存者脸上的泪痕,看到了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最终,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扇散发着解脱气息的幽蓝门户。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
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亡魂,对着废墟中一个哭泣的妇人残影,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身影化作一道微光,投入门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残魂,留恋地看了一眼他曾守护的祠堂遗址,发出一声解脱的叹息,化作流光消失。
那些青壮的亡魂,眼中最后的不甘与怨愤也在这接引之光下缓缓消散,对着这片土地,或是某个方向残留的亲人气息,深深一躬,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轮回的漩涡…
无数道或明或暗的魂光,如同百川归海,从古镇的每一个角落升起,汇成一片璀璨而凄美的光之河流,无声地涌向那扇九幽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