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死寂。
这是栖梧恢复意识时的全部感受。仿佛沉在万载寒冰融化的泥沼里,连思维都被冻结。
无边的黑暗吞噬着感官,只有怀中那一点微弱却滚烫的体温,是他与这虚无世界唯一的锚点——离阙。
“师尊…”栖梧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离阙冰冷的手腕。
那圈不祥的黑雾纹路仍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贪婪地汲取着离阙本就濒临枯竭的生机,冰蓝的灵力微光在纹路的蚕食下愈发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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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 梦魇回音
离阙在无边的寒冷与剧痛中浮沉。
意识再次被拖回那片燃烧的记忆火海。
焚仙台的金光刺得神魂灼痛,锁链下少年嘶哑的诅咒如跗骨之蛆:
“若有来世…我要你眼中…只映我一人…为我成魔!”
声音疯狂,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然而这一次,离阙“看”得更深。
他看到祭坛阵法启动前,宗门禁地深处那场决定栖梧命运的密议。
并非所有长老都同意献祭。有人不忍,有人质疑代价。
是当时身为执法长老的玄清子,他的师伯,冰冷地指出:
“离阙师侄,此子对你依赖过甚,道心已蒙尘。他若不死,你如何证得无上大道?玄天宗如何领袖群伦?”
他记得自己当时如何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
他看着镜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启动引魂珠时,道袍下指尖深陷掌心的剧痛如此真实。
他看到少年化为飞灰时,自己神魂深处那一声无人听见的、彻底碎裂的脆响。
原来…那并非全然为了苍生。
亦有私心。
是恐惧自己道心动摇?是畏惧那份过于沉重的依赖?
还是…潜意识里认定,牺牲一个栖梧,能换来他道途的“清净”?
这迟来的、血淋淋的剖析,比渊影之主的诅咒更令他神魂欲裂。
“…阿梧……”一声破碎的、混杂着无尽痛悔的低喃,在绝对的死寂中轻如叹息,却惊雷般炸响在栖梧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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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 · 倒影杀局
栖梧浑身剧震!师尊唤他…“阿梧”?这前世最亲昵、今生早已被冰冷“栖梧”二字取代的称呼!
“师尊!”他猛地低头,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
那冰蓝色不再清冷澄澈,里面翻涌着焚仙台的烈焰、锁链的寒光、记忆碎片切割的剧痛…
以及一丝栖梧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混乱与…浓得化不开的沉痛与愧悔!
离阙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栖梧染血的脸上,似乎想抬手,指尖却只无力地颤动了一下。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血…玉镯…”
栖梧心尖一抽!是了!师尊昏迷前最后吐出的字眼!
他急忙环顾四周,这才惊觉环境诡异!
他们身处一个“古镇”。
青石板路,斑驳白墙,黛瓦飞檐…赫然是雨巷古镇的翻版!
却处处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与扭曲。
天空是凝固的、毫无光亮的深灰,如同倒扣的铅盖。没有雨,空气却粘稠湿冷得如同浸在尸液里。
建筑是古镇的轮廓,却如同融化后又随意捏合的蜡像,门窗歪斜,檐角扭曲,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恶意。
最恐怖的是“人”。
街道上影影绰绰有“行人”走动,动作僵硬迟缓,如同提线木偶。他们没有脸!
本该是面孔的位置,只有一片模糊蠕动的、粘稠的黑暗!无声无息,如同行走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