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剑指凝聚起最后一丝相对完整的冰魄之力,艰难地划开井壁厚重的青苔。苔藓剥落,露出下方一个刻满密密麻麻镇民姓名的古老青铜轮盘。
轮盘结构复杂,中央一个凹陷的图案,赫然正是血玉镯的形状!
“祭坛…就在动着胸口的冰莲咒印和体内的金线,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看向离阙,只见师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融入血雨之中。
那身玄衣多处破损,露出的皮肤上,暗红咒文如同活物般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侵蚀的深度显然在加剧。
“雨灵祭坛,实为饲神之笼。”离阙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洞悉真相的冰冷。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那枚由栖梧心口冰莲孕养、融合了陈芸精血与逆转诅咒之力的冰蓝咒印。
他没有立刻按向凹槽,而是先盘膝坐于井沿湿冷的石砖上!
“师尊!”栖梧一惊。
离阙闭上双眼,双手快速在身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古老的印诀。
随着印诀的变换,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外放的凌厉剑气,而是向内坍缩,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
天地间弥漫的、被血雨污染的水汽,竟被这无形的漩涡强行牵引、剥离!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尚未被雨尊意志彻底污染的天地灵气,以及井中升腾的、精纯的水元之力,被他以近乎掠夺的方式强行吸纳过来。
但这过程显然痛苦万分。离阙眉心的魂火剧烈跳动,仿佛随时会熄灭。皮肤上的暗红咒文如同被激怒的毒虫,蠕动得更加疯狂,试图阻止他汲取力量。
他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反噬痛苦。他在争分夺秒,以重伤之躯强行压榨最后一点潜力,只为争取片刻喘息和调动后续力量的基础!
数息之后,离阙猛地睁开眼,眼中冰蓝光芒虽弱,却重新凝聚起一丝锐利。他不再犹豫,将掌中那枚冰蓝咒印,狠狠按向青铜轮盘中央的凹槽!
“咔哒…嘎吱…”
青铜机括发出沉重、艰涩、仿佛锈蚀了百年的呜咽声。轮盘上的镇民姓名一个接一个亮起微弱的白光,又迅速黯淡下去,像是在哀悼。
井水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分开,向两侧翻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布满湿滑青苔和无数深深抓痕的石阶。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陈腐淤泥和冰冷怨气的阴风,从幽深的通道中呼啸而出!
离阙站起身,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眼神已如寒潭般沉静。他看了栖梧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命令、警告和一丝极淡的托付意味:
“跟紧,收敛气息,金线若动,即刻告知。” 说罢,他率先踏入那通向黑暗深渊的石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破碎的袍袖无风自动,随时准备应对来自黑暗中的致命袭击。
石阶漫长而湿滑,两侧石壁上布满了更为古老、更为狰狞的抓痕,有些痕迹深可见骨,仿佛记录着无数绝望的挣扎。越往下,那股阴冷怨毒的气息越是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人的神魂。
终于,石阶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地下溶洞展现在眼前。洞顶倒悬着无数尖锐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整块巨大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布满诡异符文的祭坛。
八条粗如儿臂的青铜锁链从洞顶垂下,每一条锁链的末端,都拴着一具身披残破血红嫁衣的森白骸骨!骸骨姿态扭曲,仿佛在生命最后时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洞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官吏神情肃穆地主持着祭祀,镇民匍匐在地虔诚跪拜求雨,而最核心的画面,是一个个年轻女子被冰冷的锁链拖入这幽深的井中…
最后一幅画面则充满了冲突:数名身着玄天宗服饰的修士,正挥剑斩向那座黑曜石祭坛!
“陈芸…不是第一个?”栖梧触到岩壁冰凉的刻痕,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怨念,声音带着颤抖。他终于明白,古镇那“雨灵庇护”的祥和表象下,流淌着怎样肮脏血腥的传统。
“柳文轩献妻,非为求荣,实为填补祭坛裂隙,延续这饲神邪祭!”离阙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冰冷刺骨。
他走到祭坛中央,剑尖挑起一个半埋在黑曜石中的陶瓮。瓮口封泥早已碎裂,瓮中沉积着厚厚一层粘稠如膏、散发着恶臭的暗红淤泥——
那是历代被献祭新娘的怨气、精血与绝望,在此地发酵了百年而成的邪秽之物!“历代新娘怨气在此发酵、沉淀、扭曲,终酿成檐哭娘这集大成之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