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暗红血雨砸在瓦砾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腾起缕缕带着甜腥腐臭的黑烟。
柳世轩嘶哑的狂笑淹没在血雨倾盆的轰鸣里,苍穹之上,那覆盖整个古镇的暗红漩涡正缓缓下沉,血海中无数扭曲的婴儿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
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栖梧残存的神魂之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心脏。栖梧背靠断壁残垣,怀中离阙的身体冰冷得几乎感觉不到温度,唯有眉心那一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冰蓝魂火,证明着这具躯体尚未彻底死去。
他左手中紧握的断镯微微发烫,臂骨深处被离阙剑气强行干扰、暂时沉寂的“种子”在血雨和雨尊意志的刺激下,正不安地鼓胀、搏动。
右臂覆盖的暗金污浊与金线纹路,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皮肤下不安地游走。
逃?这接天连地的血雨结界,如同巨大的血肉磨盘,隔绝了所有生路!灵气被抽干,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祭品…容器…钥匙…
柳世轩癫狂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栖梧暗金未褪的左眼死死盯着那缓缓下沉的血海漩涡,又扫过废墟边缘——
柳世轩正挣扎着爬向祠堂的方向,仅存的独眼燃烧着献祭的狂热,手中那面裂纹密布的铜镜如同最后的火炬,镜背的襁褓图腾在血雨冲刷下明灭不定。
祠堂!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栖梧被绝望笼罩的脑海!芸娘丈夫透明的身体…阁楼灯笼的阵法…婚房染血的嫁衣…更夫老王死前提到的柳家祖坟镇压物…所有线索都指向柳家宗祠!
柳世轩垂死也要爬向那里,绝非偶然!那祠堂之下,定有抗衡这血雨结界、甚至沟通雨尊的关键!亦或是…唯一可能的生门?
“呃…嗬…”栖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强行压下体内诅咒的躁动和血玉镯的反噬。他用尽全身力气,拖着离阙沉重的身体,在瓦砾和血泊中艰难爬行,朝着祠堂的方向。
冰冷的血雨腐蚀着他裸露的皮肤,带来钻心的灼痛,却远不及臂骨深处那蠢蠢欲动的“种子”带来的灵魂撕裂感。
祠堂那两扇沉重的、刷着斑驳朱漆的大门,在血雨冲刷下如同淌着血泪。门环上挂着的锈蚀铜锁早已不见踪影,门扉虚掩着,透出里面更加浓重的黑暗和腐朽气息。
柳世轩先一步爬到了门槛前,枯爪般的手死死抓住门框,试图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拖进去。
栖梧紧随其后,抱着离阙撞开虚掩的门扉,翻滚着跌入祠堂!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年香灰、腐朽木头和浓郁血腥味的阴冷气息瞬间将他淹没!祠堂内光线极其昏暗,唯有几缕透过破败窗棂的血雨微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高大的祖宗牌位林立,在阴影中如同沉默的鬼影。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盏早已熄灭的长明灯歪倒着。空气粘稠死寂,唯有血雨敲打屋顶瓦片的沉闷声响。
柳世轩倒在门槛内,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祠堂深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枯爪指向供桌后方一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棺…椁…喜帕…镇…不住了…雨尊…需要…容器…”
栖梧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供桌之后,并非坚实的墙壁,而是一大片向下凹陷、被挖掘过的区域!地面铺着碎裂的青砖,砖缝里渗出暗红发黑、早已干涸的血迹!凹陷的中心,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棺椁!
棺椁的形制古老而诡异,非木非石,材质在昏暗中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
棺盖并未完全合拢,露出了一道幽深的缝隙,一股比外面血雨更加阴冷、更加精纯的怨气正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中渗出!
最令人心悸的是,棺椁的盖板上,端端正正地覆盖着一方巨大的、早已褪成灰败暗红色的织物!
那是一方喜帕!
虽然颜色黯淡,边缘破损,但依旧能辨认出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华丽的龙凤呈祥图案。然而,这象征百年好合的图案之上,却浸染着一大片早已发黑、却依旧浓烈刺眼的泼溅状血迹!
血迹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被利刃刺穿的破洞!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怨气,正从这破洞和血迹深处缓缓溢出,与棺椁缝隙中渗出的气息交融、升腾!
喜帕之上,还压着一柄断成两截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剑身同样沾满暗红污渍。剑柄末端,系着一缕早已枯槁褪色的红绳。
“百…年…喜帕…合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