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到伞缘的阿竹,身体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半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神龛方向,枯槁的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惊愕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恐惧的期盼!
“呜…”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初生猫儿般的、带着无尽委屈和依恋的啜泣声,紧随着铃声,幽幽地从神龛的方向飘了出来!
这啜泣声是如此的微弱,却又如此的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直接作用在人的心神之上!
“囡…囡囡?”阿竹僵硬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声音,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嫁衣女鬼的反应更为剧烈!她悬浮的身体猛地一颤!
笼罩全身的怨毒黑气如同沸腾般翻滚!
那刺向血玉镯的手爪猛地收回,死死捂住自己布满裂痕的额头,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迷茫和某种更深沉狂怒的嘶嚎!无数影索失控般在她周身乱舞抽打!
伞下,离阙冰冷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这铃声和啜泣…
与檐哭娘那充满怨毒的哭泣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幼弱,带着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悲伤和无助。
它似乎…直接干扰了女鬼的核心怨念?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神龛前那盏不起眼的油碟和旁边的铜钱。
而蜷缩在地的栖梧,在听到那幼弱啜泣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悲伤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
这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唤醒!
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他那只完全透明、只剩骨骼轮廓的小臂,在啜泣声响起的刹那,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冰寒刺骨的吸力,仿佛无形之线,诡异地牵引着他,想要朝着神龛的方向移动!
他惊骇欲绝地看向离阙,用尽力气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警示——不对!这铃声和哭声…有诈!它在引动我体内的影蚀?!
伞外,嫁衣女鬼的混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那幼弱的啜泣声似乎激起了她更深的、毁灭一切的狂怒!她猛地放下捂头的手爪,幽蓝的鬼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光芒!
所有散乱的影索瞬间收束,凝聚成数道粗壮如蟒的漆黑巨索,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不再攻击血伞光幕,而是狠狠抽向伞铺的屋顶和四壁!
轰!咔嚓!轰隆!
木梁断裂!砖瓦崩塌!整个伞铺在狂暴的打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开始剧烈摇晃、解体!
大块的瓦砾、断裂的椽子、破碎的伞骨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
“伞要塌了!”阿竹绝望地嘶吼,枯爪指向铺子后方一个被杂物半掩、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门,“后面…作坊!快——!”
离阙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紧握剧烈震颤、血光已显黯淡的避影伞,左手猛地抄起蜷缩在地、身体因影蚀悸动而微微抽搐的栖梧,将他冰冷的身体死死箍在胸前!
剑气灌注双腿,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在崩塌的瓦砾和横飞的碎木间险之又险地穿梭,直扑那狭窄的后门!
阿竹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枯瘦的身影在坠落的灾难中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就在离阙抱着栖梧即将冲入后门甬道的刹那——
“叮铃铃…呜…”
那诡异的铃声和幼弱啜泣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们身后崩塌的神龛位置,更近了!
栖梧被离阙紧箍在胸前,头颅被迫埋在他染血的颈窝。
那铃声和啜泣如同魔音灌耳,他那只透明手臂的悸动瞬间加剧!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他整条手臂、甚至整个灵魂都从离阙的怀抱中撕扯出去!
他无法发声,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用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抠住离阙后背的衣料,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