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的心，像是被这四个字狠狠攥紧，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荒谬！可笑！
一个被他拖入泥沼、心魔共生、被迫离开宗门庇护的“前宗主”，一个抱着他这个废人魔头躲在这魔宫废墟里的人…最大的心愿，竟然还是守护三界？
然而，看着离阙那双冰蓝色眼眸中沉淀的、不容置疑的信念之光，栖梧却笑不出来。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沉重，沉重到让他心底翻涌的所有自厌、绝望和扭曲的占有欲，都显得如此卑劣和渺小。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芽，艰难地顶开了栖梧心头的灰烬。
守护三界…是师尊的心愿…
那…
我便和师尊…一起…
这念头来得突兀，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没有深思，没有权衡利弊，仿佛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那双灰暗的眼底深处，那艰难燃烧的火苗，似乎凝实了一瞬。
离阙并未注意到栖梧内心的剧变。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栖梧身上，似乎在考虑是否该让他休息了。
就在这时，栖梧却突然动了动。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将自己枯瘦冰冷的左手，从柔软的绒毯下挪了出来。动作缓慢而笨拙，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呻吟。
他没有看离阙，只是固执地将那只伤痕累累、冰冷的手，朝着离阙放在膝上的、同样冰冷的手，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距离在缩短。一寸。半寸。
栖梧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终于，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离阙放在膝上的、月白衣袍覆盖下的手背边缘。
冰冷，触碰冰冷。
离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垂下，落在两人那极其微弱的触碰点上。栖梧的指尖冰凉而粗糙，带着锁魂塔留下的伤痕凸起，像一块嶙峋的寒石。
栖梧没有抬头，枯槁的侧脸紧绷着，声音却带上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撒娇般的软糯，与他此刻枯槁的形象形成荒诞的对比：
“师尊…您看…我现在…灵力尽失…伤得…这么重…手也抬不高…腰也动不了…”
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慢，带着一种示弱的、可怜兮兮的意味，指尖却极其固执地、带着微弱的颤抖，在离阙冰冷的手背上，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蹭了一下。
“夜里…若是翻身…或是伤口疼了…想喝口水…都…够不到…”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灰暗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终于抬起头，那双混沌的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病态的希冀和渴求，直直望向离阙深不见底的冰蓝色瞳孔。
“师尊…”栖梧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脆弱祈求。
“您…也伤着…守着我…也累…不如…夜夜…同眠？”
“就在这…榻上…”他枯瘦的指尖，又蹭了蹭离阙的手背，如同讨要糖果的孩童，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执拗。
“这样…我若有事…一伸手…就能碰到您…您…也省得…来回跑了…”
“弟子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含混在喉咙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心虚，眼神却死死锁着离阙，不肯移开半分。
寝殿内，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夜明珠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离阙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冰玉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那双落在两人触碰点上的冰蓝色眼眸，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收缩，如同冰面下骤然掠过的暗流。
夜夜同眠…
一伸手…就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