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宫柱在头顶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囚笼的栅栏。
栖梧枯槁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石残骸,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将离阙紧紧箍在怀中,嶙峋的脊背弓起,如同一堵摇摇欲坠的墙,试图隔绝外面那些贪婪窥伺的目光和冰冷的杀意。
离阙的头无力地枕在他干瘦的肩窝,墨发凌乱地纠缠着栖梧灰白的发丝。
那双刚刚睁开过的冰蓝眼眸再次紧闭,长睫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但他并非沉眠。栖梧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躯体的细微颤抖,感受到离阙心口那团搏动着的紫黑色魂火传递出的混乱、痛苦和一种惊弓之鸟般的紧绷。
每一次废墟外传来的细微声响——碎石滚落、衣袂摩擦、压抑的贪婪低语——都让离阙的眉峰锁得更紧,搭在栖梧手臂上的冰冷指尖,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下。
“嗬…走…开…”破碎的呓语再次从离阙微张的唇间溢出,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惊惶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
这抗拒并非针对栖梧此刻的守护,而是他识海深处那片被强行污染、搅得天翻地覆的冰湖,对入侵者的本能驱逐。
栖梧的心被这呓语狠狠攥紧,钝痛蔓延。他低下头,枯槁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离阙冰冷的额角,灰暗死寂的眼中翻涌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更深的自责。
“不走…师尊…弟子不走…”他声音破碎,如同呓语回应,“外面…有狼…弟子…守着你…”
他强迫自己涣散的目光穿透残柱的缝隙,投向废墟之外。
那七八道身影已不再隐匿,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散开成一个半包围的弧形,正一步步地、带着试探性的谨慎,向着这最后的屏障逼近。
贪婪、杀意、忌惮,各种情绪混杂在他们脸上,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牢牢锁死在离阙心口那团妖异的紫黑光芒上,也锁死在他这个气息微弱如同蝼蚁的“前魔尊”身上。
“栖梧大人!”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带着虚伪的恭敬,来自一个穿着绣有流云纹饰锦袍的中年修士,他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手中掐着一枚玉符,灵力流转,显然在防备离阙之前爆发的那股混乱精神冲击。
“在下玉清宫执事,风清子。奉宫主之命,特来‘请’离阙宗主回宫疗伤!宫主感念旧情,定会倾力救治!还请您…行个方便!”
他刻意加重了“请”和“疗伤”的字眼,目光却贪婪地扫过离阙心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那紫黑色的魂火,那污染的气息,蕴含着他们渴望窥探的、关于离阙和心魔的禁忌秘密!
栖梧灰暗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玉清宫?旧情?不过是另一群披着伪善外衣、想要剖开师尊神魂研究的豺狼!
“放屁!”一声粗暴的厉喝打断了风清子的虚伪言辞。一个身着玄黑劲装、背负巨大斩马刀的光头壮汉猛地踏前一步,地面碎石为之震动。
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煞气,属于凌霄阁的独门罡气隐隐流转。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离阙,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毁灭欲。
“离阙勾结魔头,自身魔气缠身,神魂污浊,已成修真界心腹大患!何须救治?就地诛杀,永绝后患才是正道!”
他手中斩马刀嗡鸣作响,刀锋直指残柱后的栖梧和离阙,杀意毫不掩饰。
“栖梧!你这魔头已废,识相的,交出离阙这孽障,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定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雷刚!你凌霄阁莫要太过霸道!”风清子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离阙宗主乃仙门魁首,如何处置,岂容你凌霄阁一言决断?玉清宫自有定夺!”
他身后几名同样玉清宫装束的修士也纷纷上前一步,灵力涌动,与凌霄阁的雷刚等人形成对峙之势。
“哼!玉清宫?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当老子不知?”雷刚狞笑,斩马刀上的煞气更盛。
“不过是想独吞这魔染之秘!今日,离阙必须死!这魔头也必须死!”
两股势力剑拔弩张,灵力碰撞的细微噼啪声在废墟间响起。
其他几个散修和魔修则目光闪烁,如同墙头草般游移在两边,显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场面一时僵持,但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在残柱后的狭小空间里。
栖梧抱着离阙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灰暗的瞳孔如同最冷的寒潭,倒映着外面这群道貌岸然的饿狼。
力量…他渴望力量!哪怕只有一丝!只要能撕碎这些觊觎师尊、威胁师尊的杂碎!
但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枯竭撕裂,魔魂破碎沉寂,回应他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空虚和无力。
他现在能做的,竟只有用这具残破的躯壳作为最后的盾牌,用这微弱的气息去感知师尊的痛苦。
“呃…”怀中的离阙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他心口那团紫黑色的魂火骤然剧烈搏动,光芒明灭不定,一股混乱、狂躁、带着强烈痛苦的精神波动如同失控的潮汐,不受控制地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这一次的精神冲击比之前更加驳杂、混乱!
不再是凝练的冲击波,而是如同无数根带着倒刺的冰针,疯狂地、无差别地刺向四周所有人的识海!
“啊!” “神识攻击!” “守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