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倾颓的断壁残垣间,死寂如同凝固的粘稠血浆,沉沉压在栖梧佝偻的脊背上。
他死死抱着怀中冰冷的身躯,头颅低垂,墨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他惨白的脸。
嘴角蜿蜒而下的那缕暗红血线,混杂着破碎的神魂气息,无声地滴落,每一滴都精准地砸在离阙心口那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如同绝望的献祭。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栖梧喉间挤出,带着脏腑破裂的嘶哑。
他高大的魔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几乎要栽倒在地,却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撑住,双臂如同烙铁般箍紧怀中的躯体,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森白。
识海深处那场孤注一撞带来的湮灭性反噬,此刻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正从灵魂最深处向外穿刺,要将他仅存的躯壳也一并撕裂、粉碎。
痛,无边无际。
是意识被强行抹除、存在被否定的虚无之痛。
是亲眼目睹师尊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后,被彻底隔绝在那片温暖安眠之外的锥心之痛。
是悔恨,是恐慌,是濒临彻底失去的灭顶绝望!
“师…尊……”栖梧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血瞳失去了所有疯狂的光泽,只剩下濒死般的灰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茫然空洞。他死死盯着离阙苍白如纸的脸,视线艰难地移向那微弱闪烁的心口魂火。
那点冰蓝,此刻成了他残存意识里唯一的光源,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却承载着他全部的、摇摇欲坠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宁可沉沦在那虚假的安眠里,也不要醒来?
为什么他拼尽一切,连魔魂本源都燃烧殆尽,却只换来神魂本源更剧烈的排斥和一声冰冷的“走开”?
不甘如同毒火,在濒死的灰烬中再次灼烧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不甘中,栖梧的目光死死锁住了离阙心口——那点被自己心头魔血反复浸润的冰蓝魂火!
异变,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最初只是极其微弱的闪烁,频率似乎比之前快了一丝。
紧接着,那纯粹的冰蓝色核心,仿佛被滴入了一滴浓稠的墨汁,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妖异的暗红血线,凭空在冰蓝的魂火中蜿蜒显现!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魂火的中心侵蚀、缠绕!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穿透了栖梧残破的感知。这震颤并非源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怀中的躯体里透出!
离阙那毫无生气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心口那被暗红血线缠绕的冰蓝魂火,骤然间光芒一盛!
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濒死的摇曳,而是带上了一种…诡异的、充满挣扎的搏动感!
栖梧的灰败血瞳骤然收缩!濒死的绝望瞬间被一种近乎狂喜的、病态的希冀点燃!
*有反应了!师尊…有反应了!*
他的心头魔血!他燃烧殆尽的心魔本源残渣!他那被离阙神魂本源无情排斥、湮灭的意识碎片!
此刻,竟成了维系那一点魂火、甚至…污染它的媒介!
识海深处,那片曾拒绝栖梧的冰蓝色本源湖泊,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湖心中央,那团包裹着微缩离阙的温暖光球,此刻正剧烈地明灭闪烁着。
光球表面,丝丝缕缕粘稠如血、散发着疯狂与执念气息的暗红魔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缠绕、渗透!
它们正是栖梧意识湮灭前,最后强行烙印上去的“尘埃”——是他所有不甘、悔恨、执念与扭曲爱意的具象化污染!
光球内部,那片象征着离阙内心最深渴望的宁静安眠之地,已被彻底打破!
温暖纯粹的冰蓝色光芒被污浊的暗红不断侵蚀、覆盖。原本澄澈平静的湖面,此刻翻涌起浑浊的暗红与冰蓝交织的浪涛,发出无声的咆哮。
湖心光球中,那个蜷缩安睡的微缩离阙,眉头痛苦地紧锁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他宁静安详的面容扭曲起来,身体在光球中不安地扭动,那纯粹放松的嘴角弧度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噩梦般的惊惶和痛苦。
“冷……”
“走开…!”
“不…不要…”
比之前清晰无数倍的痛苦意念碎片,不再是微弱的呓语,而是带着惊悸的挣扎,如同无形的尖针,穿透识海的屏障,狠狠刺入栖梧残存的感知!
这不再是沉睡的拒绝,而是…被强行侵扰、被污染本源带来的剧烈痛苦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