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离阙伏在冰冷的玄玉石阶上,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细碎冰晶,蚀骨寒毒如跗骨之蛆,啃噬着枯竭的灵脉。
玄天宗肃穆的“涤尘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他骨髓里的阴寒。几位仅存的太上长老围坐,面色凝重如铁。
“宗主,”玄溟长老须发皆白,眼底是深重的忧虑。
“魔尊…栖梧…他真会因您而暂缓屠戮?”他声音艰涩,带着难以置信。
离阙撑起身体,冰蓝的眸子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唇边那抹未愈的伤痕在殿内明珠光辉下格外刺目。
“会。”
他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灵魂的冰冷。
“他视本座为私有之物,不容他人染指半分。离珩…便是明证。”
提及离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那孩子如今陷落魔窟,生死未卜,皆因他而起。
“可离珩师侄…”另一位长老忍不住开口,满是痛惜。
“离珩暂时无性命之忧。”离阙打断他,语气是强行压下的沉痛。
“栖梧留他,只为折磨本座,逼本座现身。这便是他的‘爱’。”
最后那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淬毒的冰寒。
殿内一片死寂。栖梧的疯狂,他们已从离阙破碎的叙述和唇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中窥见一斑。
那种扭曲的占有,令人遍体生寒。
离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寒毒与心悸,冰蓝的瞳孔深处燃起幽冷的火焰。
“诸般血债,终需偿还。然当下之急,非玉石俱焚。”
他指尖微动,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力在空中勾勒,化作一枚复杂玄奥的魔纹核心虚影,正是栖梧力量的本源——那枚深植于他心脏的“九幽魔核”。
“此核不除,魔焰不息,三界永无宁日。”
“剥离魔核?!”玄溟长老失声惊呼,老脸震动。
“此乃逆天之举!稍有不慎,宿主与施术者皆魂飞魄散!何况…魔尊岂会束手就擒?”
“他自然不会。”离阙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
“故需一局。一局他明知是陷阱,亦会踏入的死局。”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之欲念,唯本座一人。他之癫狂,源于独占。那便以此设局——
以本座为饵,诱他魔气震荡,心神失守,方有刹那之机,剥离魔核!”
“宗主!不可!”众人骇然失色。这无异于将自身送入虎口!
“本座残躯,早已油尽灯枯。”离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冰蓝的眼底是看透生死的寂寥。
“若能以此残躯,换魔头伏诛,换玄天宗一线生机,换…离珩脱困…”
他顿了顿,那被寒毒侵蚀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上伤口,栖梧狂暴的气息仿佛仍在灼烧。
“…值得。”
“如何施为?”玄溟长老声音发紧,浑浊老眼死死盯着离阙。
离阙指尖灵力再变,勾勒出玄天宗后山禁地“锁灵寒潭”的地形。潭水至阴至寒,能压制万般灵力,亦能…暂时困住暴走的魔气。
“第一步,散出消息。言本座为祛除寒毒,需于锁灵寒潭闭关,引动‘玄冰洗髓阵’。”
他指尖点在寒潭中心。
“此阵一旦引动,需七七四十九日,期间本座灵力尽封,形同废人。”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这是将自己置于绝境!
“栖梧闻讯,必至。”离阙的声音冰冷而笃定。
“他觊觎本座,更不会容忍本座脱离掌控。寒潭压制,是他眼中最佳‘夺回’时机。”
“第二步,待他入潭。”离阙指尖灵力猛地一凝,化作数道交缠的丝线,模拟剥离之态。
“需诸位长老,以宗门‘九转封魔大阵’在外围困,不求伤他,只求短暂隔绝魔渊之力对魔核的支援!哪怕…只有一瞬!”
“第三步,”离阙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冰蓝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复杂至极的情绪,屈辱、冰冷,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是本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冻彻骨髓的决绝。
“本座需在寒潭之中,引他…情动。”
“什么?!”众人如遭雷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有他心神激荡,魔核与心魂联系最紧密亦最脆弱之时,”离阙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才是剥离的唯一契机。而能引动他如此心绪者…”
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那抹伤痕显得愈发刺眼。
“…唯本座。”
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离阙压抑的咳嗽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这计划太过疯狂,太过亵渎,却又…精准地抓住了那魔头唯一的命门!
“宗主…”玄溟长老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此计…此计无异于…于…”他无法说出口。
“无异于自取其辱?”离阙替他说完,冰蓝的眸子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