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永世…只看弟子一人!”
“…弟子什么都答应您!”
离阙的手被他滚烫的魔爪紧握着,冰冷与灼热交织,带来一种被烙铁烫伤的错觉。
他看着栖梧眼中那纯粹到近乎疯狂的喜悦,那里面再无半分对玄天宗的杀意,只有一种得到稀世珍宝般的满足。
冰蓝的眼眸深处,那死寂的冰层之下,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与…更深沉的悲哀,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无声地漾开。
交易…达成了。
用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和一句虚无的“永远”,换取了玄天宗满门的喘息之机。
也换来了…
这永劫魔渊中…
…更深、更绝望的沉沦。
栖梧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狂喜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承诺落于实处,仿佛这样就能牢牢锁住这来之不易的“永远”。他松开离阙的手,猛地起身,魔威轰然弥漫!
“血玲珑!”
血玲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传本尊令!”栖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魔主威严,响彻静室。
“即刻释放玄天宗所有俘虏!送他们离开魔渊千里之外!”
“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血玲珑眼中闪过一丝异芒,迅速领命而去。
栖梧的目光再次回到离阙身上,燃烧的血瞳中盈满了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喜悦。他再次端起那碗药,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
“师尊…”栖梧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和满足。
“…药…快凉了…”
他舀起一勺滚烫的药汁,极其自然地递到离阙苍白的唇边,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轻柔,却又透着一丝新生的、病态的掌控。
“…弟子…喂您…”
离阙看着那勺递到唇边的、氤氲着苦涩热气的药汁。栖梧眼中那纯粹的喜悦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冰封的灵魂。
他想起蚀骨泉底,那冰冷绝望的七日相拥,想起栖梧魔躯被寒毒侵蚀时痛苦的颤抖…
那些画面,与此刻眼前这双盈满喜悦的血瞳重叠,带来一种撕裂般的荒谬与痛楚。
他缓缓张开苍白的唇,将那勺滚烫苦涩的药汁,沉默地咽了下去。
药汁灼烧着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感,一路蔓延到冰冷的胃腑。离阙的眉头因这不适而微微蹙起。
“烫吗?”栖梧立刻紧张起来,血瞳中满是关切,他慌乱地吹了吹勺中下一口药汁,动作笨拙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弟子…吹吹…”
离阙闭上眼,浓密的冰蓝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任由栖梧将那吹得温热些的药汁,再次喂入他口中。
一口,又一口。
苦涩的药汁混合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在离阙冰冷的躯体内流淌。窗外,那片虚假的樱花光影似乎更加绚烂了。
栖梧专注而喜悦的侧脸近在咫尺,魔纹在柔和(虚假)的光线下,竟显出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离阙的心,却在冰封的绝望中,缓缓沉向更深、更冷的深渊。
蚀骨泉底的冰冷相拥,是求生。
此刻这药勺间的苦涩温情,却是…
…永劫的开始。
他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冰蓝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复刻的血樱阁顶那沉水香木的梁柱。
“…栖梧…”
离阙的声音极其微弱,带着药汁的苦涩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永劫魔渊…太冷了…”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说出那个早已刻入彼此骨髓的名字。
“…蚀骨泉…”
栖梧喂药的动作猛地顿住!燃烧的血瞳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蚀骨泉!
那个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冰冷刺骨却又让他们肌肤相贴、气息交融的地方!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扭曲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栖梧!师尊…主动提起了蚀骨泉!
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那个…他亲手将师尊拥入怀中的地方!
“好!好!”
栖梧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种病态的兴奋,他放下药碗,魔爪带着滚烫的灼热,极其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抚上离阙冰冷的脸颊。
“…师尊觉得冷…弟子…带您去蚀骨泉…”
“…那里…是弟子的…也是师尊的…”
他俯下身,冰冷的魔纹脸颊几乎贴上离阙光洁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带着魔性的气息,如同最缠绵的魔咒。
“…弟子…抱着您…”
“…像上次那样…”
“…永生永世…暖着您…”
离阙闭上眼,任由那冰冷的魔纹和灼热的呼吸侵袭感官。
蚀骨的寒意似乎在此刻彻底冻结了他的灵魂。他提起蚀骨泉,并非贪恋那虚假的暖意,而是…
…那是唯一能让他短暂逃离这复刻囚笼、逃离栖梧那令人窒息的爱意注视的地方。
在那片幽蓝的、冻结生机的泉水中,至少…
…他还能假装,那紧紧相拥的冰冷,是绝望中唯一的真实。
而栖梧,却将这最后的逃避之所,也当成了他偏执爱意的新战场。
他抱起离阙冰冷的身躯,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燃烧的血瞳中盈满了对“蚀骨泉永恒相拥”的、病态而狂热的憧憬。
永劫魔渊的冰冷甬道中,魔主抱着他囚禁的神明,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绝望与救赎的幽蓝泉眼。
每一步,都踏在离阙冰封的心湖之上,留下更深的、名为“永远”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