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魔渊深处,复刻的血樱阁囚笼死寂如墓。
离阙手背那道细长的血痕早已凝结,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勒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痛楚。
栖梧自那日摔门离去后便再未现身,只有魔侍每日送来精心烹调的灵药羹汤,和窗外那片被魔元强行维持的、虚假绚烂的樱花光影,提醒着他囚徒的身份。
离阙靠在窗边软榻上,冰蓝的眼眸空茫地望着那片永不凋零的粉色。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案上断裂的琴弦,冰冷的触感如同栖梧眼中最后那抹破碎的疯狂。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冰封的心墙——
他怕那根弦,怕那滴血,会成为压垮栖梧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焚尽玄天宗的滔天魔焰。
殿门无声开启的瞬间,离阙的身体本能地绷紧。
进来的并非栖梧。血玲珑一身暗红战甲,单膝跪地,妖艳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尊主有令,请魔后…移步永劫台。”
永劫台?离阙冰蓝的瞳孔微缩。那是魔渊最高处,亦是栖梧登临魔主之位、向整个魔域昭示威严的地方。他去那里做什么?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离阙的心脏。他沉默地起身,蚀骨寒毒带来的虚弱让脚步有些虚浮。血玲珑垂首在前引路,沉默得令人窒息。
穿过幽深冰冷的魔晶回廊,踏上盘旋而上的巨大骨阶。
越往上,空气中弥漫的魔威便越沉重粘稠,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压力。
永劫台顶的罡风呼啸,卷动着翻滚的灰雾。当离阙终于踏上那由无数巨大骸骨铺就的广阔平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当场!
平台中央,并非栖梧孤高的身影。
数十名身着玄天宗长老、核心弟子服饰的人,被粗大的、燃烧着紫黑魔焰的锁链紧紧捆绑,如同待宰的羔羊,跪伏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
他们个个面色惨白,气息萎靡,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和魔气侵蚀的痕迹,眼中充满了愤怒、恐惧和绝望!
为首的,赫然是须发凌乱、气息更加衰败的玄溟长老!他死死盯着平台尽头,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悲愤!
而在他们跪伏的方向,平台尽头耸立的,并非栖梧的魔主宝座!
那是一尊高达数十丈的巨大神像!通体由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面容悲悯庄严,手持象征玄天宗道统的“断情剑”——
正是玄天宗断情崖顶,被栖梧魔焰焚毁的祖师神像的完美复刻!
此刻,这尊巨大的白玉神像,正沐浴在永劫魔渊翻滚的灰雾与不祥的魔光之下,显得无比讽刺而诡异!
离阙的心瞬间沉入无底冰渊!栖梧!他要做什么?!
“恭迎魔后!”侍立两侧的魔将齐声低吼,声震魔渊!
离阙猛地抬头!只见平台尽头,那尊巨大的白玉神像之巅,一道身影傲然而立!
栖梧!
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玄色暗金魔纹的常服,墨发在罡风中狂舞。
覆盖半边脸颊的紫黑魔纹在灰雾魔光下妖异流动,燃烧的血瞳如同两轮血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跪伏的玄天宗众人,以及…刚刚踏上平台的离阙。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罡风,精准地攫住了离阙苍白的脸。那眼神,冰冷、疯狂,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毁灭欲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的期待。
“师尊,”栖梧低沉魔性的声音穿透呼啸的罡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却比寒冰更冷。“您来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下方跪伏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看看…弟子为您…准备的…祭品。”
“…玄天宗的…血脉精华…”
“魔头!要杀便杀!休得辱我宗门!”一名年轻的核心弟子目眦欲裂,挣扎着怒吼,却被魔焰锁链灼烧得发出一声惨哼!
玄溟长老死死盯着神像之巅的栖梧,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沿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祖师神像…竟被这孽畜如此亵渎!
离阙的身体在栖梧的目光和那声“祭品”下剧烈颤抖起来!蚀骨的寒意混合着灭顶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明白了!栖梧要用玄天宗这些核心长老和弟子的血,在这复刻的祖师神像前…举行一场血腥的祭祀!
只为向他证明…谁才是主宰!
“栖梧…”离阙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住手!”
“住手?”栖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沉的笑声在永劫台上空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师尊…您总是这样…”
他燃烧的血瞳紧紧锁住离阙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魔性的声音带着一丝受伤,却又瞬间化为更深的偏执。
“…为了这些…蝼蚁…一次次…对弟子说…不!”
“…在您心里…这泥塑木偶…”他猛地指向脚下的巨大白玉神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
“…和这些…伪善的虫子…”
“…都比弟子…重要吗?!”
最后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栖梧周身压抑的魔气轰然爆发!
紫黑色的魔焰如同沸腾的火山,冲天而起,瞬间将他脚下那巨大的白玉神像吞没了一半!
神像悲悯的面容在魔焰中扭曲、融化!
“不——!!!”玄溟长老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跪伏的弟子们绝望地闭上了眼!
离阙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看着那在魔焰中哀鸣的神像,看着下方同门绝望的脸。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被逼至绝境的冰冷决绝,如同岩浆般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轰然爆发!
“不——!”离阙失声厉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凄厉!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蚀骨寒毒带来的虚弱,踉跄着向前冲去。
冰蓝的眼眸死死盯着神像之巅那魔焰滔天的身影!
“…栖梧!你看清楚!”
他指着自己心口,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尖锐破碎!
“…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神像!没有什么玄天宗!”
只有…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