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苍白的脸上,因剧烈冲突而泛起的痛苦潮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那缕凤凰暖流如同微弱的烛火,终于在冰魄的严寒中顽强地护住了一丝心脉本源,让离阙的气息稍稍稳定,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如风中残烛。
栖梧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巨大的疲惫和透支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抱着离阙,后背重重靠回冰冷的神像基座,熔金的眼瞳半阖,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巨大空洞和后怕。
烙印深处,离阙识海的痛苦风暴也渐渐平息,只剩下枯竭的冰冷和…一丝被暖流包裹的、极其微弱的平稳。
离珩也长长松了口气,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胸口的灼痛和精神的紧绷让他几近虚脱。
他看着栖梧怀中气息稍稳的师尊,再看向栖梧那因力量透支和心神剧耗而苍白疲惫的脸,少年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栖梧的意识沉向黑暗。他依旧死死抱着离阙,仿佛那是唯一的光源。
怀中人冰冷的身躯和微弱的心跳,此刻成了最深的催眠。栖梧沉重的眼皮缓缓垂下…
嗡!
那股无形无质、带着极致窥探与诱惑的奇异波动,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再次自地底悄然升起!
这一次,它捕捉到的,是栖梧力量透支、心神剧耗后最脆弱的间隙!
更是离阙刚刚被凤凰暖流护住心脉、意识沉浮于生死边缘的微妙状态!
离阙只觉得神魂猛地被拖入无尽的漩涡!比前两次更深!更沉!
眼前景象疯狂扭曲、塌陷!
当他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发现自己竟悬浮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
天空是污浊的血色,如同巨大的伤口在流淌。脚下,是无数破碎扭曲的尸体,穿着玄天宗弟子的服饰!
鲜血汇成粘稠的河流,在断裂的飞檐、崩塌的玉柱间汩汩流淌,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曾经仙气缭绕的玄天宗主峰,此刻已化为修罗地狱!
而在尸山血海的中央,在那象征着玄天宗至高权威、此刻却布满裂痕的巨大白玉广场上——
屹立着一个身影。
玄衣如墨,却浸透了粘稠的暗红血浆,滴滴答答地顺着衣角滴落。
周身翻滚着粘稠如实质的、散发着无尽暴戾与毁灭气息的漆黑魔气!
那魔气扭曲翻滚,隐隐形成无数哀嚎的怨魂面孔!
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张脸。
线条依旧冷硬深刻,却布满了扭曲跳动的暗红魔纹!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
原本熔金的眼瞳,此刻彻底化为两轮燃烧着焚世业火的、纯粹的血色深渊!
里面没有任何理智,只有毁灭一切的疯狂和…无尽的痛苦!
是栖梧!彻底…堕魔的栖梧!
他手中,握着一柄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的、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巨剑。剑尖,正缓缓滴落着粘稠的鲜血。
而在魔化栖梧的对面,广场边缘残存的台阶上,一个须发皆白、道袍染血的老者,正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老者手中紧握着一柄断裂的拂尘,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恸、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首座…离阙…”老者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穿透魔气的嘶吼,“…看看…你教出的…好徒弟!”
“…看看…玄天宗…万载基业…”
“…毁于…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