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钉尾的幽蓝寒气,丝丝缕缕渗入栖梧的灵台,如同亿万冰针在神魂深处游走、封冻。
魔气沉寂,真炎蛰伏,连心口那暗红的情毒细纹都黯淡无光。
剧痛是麻木的,真正的酷刑是烙印深处传来的、离阙那一片死寂的冰冷意志——
那亲手施刑后,再无一丝波澜的审判者姿态。
栖梧佝偻着跪在泥地里,玄衣湿透紧贴紧绷的背脊。
他低着头,湿发遮面,只有紧抠进泥地、指节惨白的手,泄露着灵魂被冰封的无声嘶吼。
不是屈服,是岩浆在冰川下奔突,寻找着毁灭的出口。
离阙背靠冰冷的土墙,闭着眼,浓睫在灰败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淡金的血气。
指尖残留着凝聚冰魄钉时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如今更深地扎根在他自己枯竭的识海。
执法者?他心中只余一片荒芜的冰原。
“唔…”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地面传来。
离珩的身体在冰冷泥地上抽搐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昏沉的神魂如同沉在冰冷的深水。
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处肮脏的泥地,然后是…视野上方不远处,那双沾满泥污、深陷在地里的…玄色靴子。
栖梧师兄…跪着?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刺入混沌的意识!离珩涣散的瞳孔艰难地向上移动——
紧绷的玄色衣料包裹着剧烈颤抖的肩背…湿漉漉低垂的头颅…还有…后颈正中…
那一点幽幽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蓝钉尾?!
冰魄钉?!
玄天宗…惩戒重罪弟子的…极刑?!
巨大的惊骇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冲散了离珩大半的昏沉!
少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胸口焦黑的掌印被牵动,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却也彻底唤醒了意识!
“师尊!”离珩嘶哑的声音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猛地看向土炕角落的离阙。
“栖梧师兄他…您…您对他用了…冰魄钉?!” 声音在破败的茅屋里回荡,撕裂了死寂。
栖梧低垂的头颅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离阙缓缓睁开了眼。冰蓝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没有看离珩,目光落在栖梧后颈那点冰蓝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比寒风更刺骨:
“残害同门,魔性难驯。”
“门规…如此。”
八个字,如同冰冷的铁律,砸在离珩心上,也砸在栖梧剧痛的脊梁上。
“门规…哈哈…好一个…门规!”
栖梧嘶哑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朽木,带着一种被彻底冰封后的、扭曲的癫狂。他猛地抬起头!
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熔金的眼瞳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的光芒!
那光芒死死锁住离阙冰封的眼眸,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师尊…钉得好…”
“这钉子…冷得…像您的心…”
“也…锁得…真结实啊…”
他艰难地、带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试图抬起一只被冰寒之力禁锢得僵硬的手臂,颤抖的指尖。
竟痴迷般地、缓慢地探向自己后颈那根冰魄钉的钉尾!
“您看…”栖梧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致命的寒源。
“…您给的…印记…”
“弟子…会…永生永世…戴着它!”
“戴着它…想着您…念着您…”
“…永远…锁在…您身边!”
“住手!”离珩惊恐地嘶喊!那冰钉直入灵台,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栖梧师兄…疯了!
离阙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栖梧指尖探向钉尾的动作,像一把烧红的匕首捅进他强行冰封的心脏!
那扭曲的宣言,更是将他钉在了执法者的耻辱柱上!这不是认罪!是亵渎!
是将刑罚扭曲成另一种永恒的、疯狂的占有!
“孽障!”离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惊怒!
他强提最后一丝魂力,一道微弱的冰蓝气劲隔空弹出,精准地打偏了栖梧即将触碰到钉尾的手指!
“砰!”栖梧的手被气劲弹开,重重砸在泥地上。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熔金的眼瞳依旧死死盯着离阙,那里面翻涌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执念和被拒绝触碰“印记”的、近乎委屈的疯狂!
“您…连碰…都不让弟子碰…”
栖梧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
“…您给的…也不行吗?”
离阙胸口剧烈起伏,一大口淡金的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呛咳出来!
溅在身前冰冷的土炕边缘。冰魄钉刑的反噬、栖梧扭曲的言语、强行出手的消耗…几重夹击下,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师尊!”离珩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的剧痛却让他再次跌回泥地。
一道身影比离珩更快!
是栖梧!
冰魄钉锁住了他的魔元真炎,却锁不住那刻入骨髓的本能!
在离阙软倒的瞬间,他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竟强行冲破了冰寒之力的部分禁锢,以一种近乎扑倒的姿势,用自己佝偻的身体,险险垫在了离阙倾倒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