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粗布麻衣、面覆湿布的人影在其中艰难穿梭,试图分发浑浊的药汤。
“源头在那边。”离阙声音恢复了冰雪的冷冽,迈步向赈济棚走去,步履依旧从容,却比之前快了几分。
栖梧盯着他袖口的破洞,盯着那裸露的一小截手腕,心口烙印的灼痛陡然加剧!
他低吼一声,弑神剑悍然出鞘半寸!暗金魔焰在剑身吞吐,焚尽靠近的污浊空气!
他如同护食的凶兽,紧跟在离阙身侧,熔金的眼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阴影,周身散发的凶戾煞气让那些病弱的灾民惊恐地缩成一团。
赈济棚内,景象如同炼狱。
草席上躺满了奄奄一息的病患,青紫的皮肤,腐烂的脓疮,紫黑的尸斑与微弱的呼吸诡异地共存。
恶臭几乎凝成实质。一个头发花白、瘦得脱了形的老妪蜷在角落,怀中抱着一个早已断气、浑身爬满紫黑斑块的女童,干枯的手指徒劳地梳理着女童粘结成绺的枯发,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
离阙的脚步停在了老妪面前。冰蓝的眼眸落在女童青紫腐烂的小脸上,那紫黑的斑块正诡异地扭曲、蔓延。
他沉默着,指尖再次凝聚起冰蓝微光,这一次,光芒更凝练,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净化之意,缓缓点向女童的眉心——并非救治,而是试图净化那不断蔓延的诡异死气,令其安息。
老妪似乎感应到什么,茫然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向离阙,干裂的嘴唇翕动:
“…仙长…囡囡…冷…她说冷…”
就在离阙指尖微光即将触及女童眉心的刹那!
老妪那双浑浊绝望的眼底,再次掠过一丝与之前妇人如出一辙的、非人的怨毒!
她抱着女童尸体的枯手,如同蓄谋已久的毒蝎之尾,猛地扬起!
五指指甲同样乌黑尖锐,带着一股更浓烈、更阴寒的死气,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直刺离阙因俯身而暴露的颈侧!
这一击,无声无息,阴毒至极!快得连离阙都似乎未能完全反应!
“滚开——!!!”
栖梧的咆哮带着焚尽八荒的暴怒和一种灭顶的恐慌!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污秽瘟疫!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瞬间插在离阙与老妪之间!
染着暗金魔焰的左手,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不闪不避,狠狠抓向那只枯爪!
“嗤啦——!”
乌黑的指甲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破栖梧掌心覆盖的魔焰,深深嵌入皮肉!
暗金的魔血飙射而出!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败侵蚀的死气,顺着伤口疯狂钻入!
栖梧闷哼一声!魔焰疯狂反扑,将那枯爪连同老妪半条手臂瞬间焚成焦炭!
但掌心的剧痛和钻入的阴寒死气,让他整条左臂瞬间麻痹!
离阙的冰蓝微光此刻才堪堪点在老妪额头!寒气瞬间蔓延,将老妪连同怀中的女童尸体一同冻结成冰雕,那凝固的怨毒眼神令人心悸。
离阙猛地转身!冰蓝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栖梧血流如注的左手!
那嵌入掌心的乌黑指甲碎块,正滋滋地冒着黑烟,腐蚀着暗金的血肉!
更有一股墨绿色的、粘稠的疫气,如同活蛆,正沿着伤口向栖梧手臂快速蔓延!
“你…”离阙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凝滞。
“死不了!”栖梧嘶声低吼,右手弑神剑猛地斩落!
竟是将自己左手掌心被污染的血肉连同碎甲,狠狠削去薄薄一层!暗金血液混合着墨绿的疫毒喷溅!
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跳,熔金的眼底却只有疯狂的狠戾!魔焰在伤口处疯狂灼烧,强行封住蔓延的疫气!
他染血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向离阙颈侧,声音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变形:“…你!看看你自己!”
离阙一怔,冰蓝的眸光下意识顺着栖梧染血的手指,落向自己颈侧——
方才老妪枯爪带起的阴风,虽被栖梧挡住大半,却依旧有一缕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墨绿疫气,如同毒蛇吐信,擦过了他莹白的颈侧皮肤!
此刻,那被擦过的地方,一点米粒大小的、妖异的紫黑色斑痕,正悄然浮现!边缘还缠绕着几缕极细的、如同活物的墨绿纹路!
白骨城的腐生瘟,终究是…沾上了离阙之身!
栖梧死死盯着那点刺目的紫黑斑痕,如同盯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烙印深处传来的恐慌瞬间压过了掌心的剧痛!他染血的右手猛地探出,不顾一切地抓向离阙的脖颈,试图抹去那污秽的印记!
“别碰!”离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厉和一丝…惊悸?
他猛地拂袖,磅礴的冰寒气息轰然爆发,将栖梧染血的手狠狠震开!力道之大,让栖梧踉跄后退数步!
离阙的手抚上自己颈侧那点紫黑斑痕,冰蓝的微光急涌而上,试图将其冻结驱散。
但那紫黑斑痕如同跗骨之蛆,在冰魄之力的压制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颜色愈发深重,边缘的墨绿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甜腻与腐朽的疫气,顺着离阙的指尖,无声无息地渗入了他的冰魄本源!
离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晃!冰蓝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虚弱!
离珩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吓得瘫软在地。
栖梧稳住身形,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离阙颈侧那妖异的紫纹,又看向自己左手掌心深可见骨、兀自被魔焰灼烧的伤口。烙印深处传来离阙那一晃带来的微弱波动,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他神魂!
他猛地将还在淌血的左手死死攥紧!任由魔焰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弥漫!暗金的血珠混着墨绿的疫毒,从指缝中滴落,砸在污秽的地面上,如同泣血。
“…好…好得很…”栖梧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赈济棚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师尊这‘净垢不染’的身子…到底…还是被这污秽…打、上、印、记、了。”
他盯着那点紫纹,熔金的眼底,暴怒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扭曲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