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哑的询问被厚重的门板彻底吞噬,只余下庭院中血樱无声飘落的死寂。
栖梧缓缓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般,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玄衣沾染了尘土与暗金干涸的血迹,狼狈不堪。
他不再试图撞击禁制,不再嘶吼,只是将染着血痂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身体因巨大的自我厌弃和无处宣泄的痛楚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属于离阙的、细微却持续的痛楚波动,并未因他的远离而消失。
它顽固地存在着,如同跗骨之蛆,日夜提醒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师尊痛苦的根源。
“…静…” 栖梧齿缝间挤出这个字,如同咀嚼着带血的碎冰。离阙要他静。
他熔金的眼底一片死寂的荒芜,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旋转、燃烧,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灰烬。
他猛地抬起头!熔金的眼瞳深处是决绝的疯狂!不再有靠近的妄想,只剩下一种近乎自毁的赎罪!
他踉跄站起,一把抓起掉落在旁的弑神剑!冰冷的剑柄入手,熟悉的凶戾煞气却再也激不起他半分战意,只有更深的冰冷。
他不再看血樱阁紧闭的门窗。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手中暗红的剑身,如同盯住一条噬主的毒蛇。
下一刻,他双手握紧剑柄,将剑尖狠狠倒转,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不是刺入,而是用那锋锐无匹的剑尖,带着一种凌迟般的狠绝,狠狠压向自己紧握剑柄的左手手背!
“嗤——!”
皮肉被轻易割开!暗金的魔血瞬间涌出,沿着冰冷的剑脊蜿蜒流淌!
剧烈的疼痛让栖梧身体猛地一颤,闷哼出声!但他熔金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不够!这痛不够抵消烙印深处传来的万分之一!
他手腕猛地用力!剑尖更深地切入皮肉,甚至碰到了手背的骨头!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整个手背和剑柄!剧烈的痛楚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呃啊——!” 他压抑的低吼在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凄厉。
唯有这自残带来的、切肤的剧痛,才能稍稍麻痹烙印深处那份源自离阙、却因他而生的、更蚀骨的痛楚!
他如同不知疲倦的囚徒,在禁制边缘这片方寸之地,开始了自毁式的“静修”。
不再试图感知魔焰的节点,不再奢望力量的掌控。每一次心神被烙印的痛楚折磨得几近崩溃,他便用弑神剑的锋刃,在自己身上留下更深、更狰狞的伤口!
手臂、肩胛、甚至腰腹…玄衣被不断涌出的暗金血液浸透,又干涸成暗红的硬块,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他像一头被自己逼入绝境的困兽,用血肉的疼痛来偿还、来麻痹。
熔金的眼瞳里只剩下麻木和一种死寂的偏执。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属于离阙的痛楚波动,似乎真的因为栖梧这疯狂的自残而…减弱了一丝?
仿佛他的痛苦,竟能分担一部分烙印的负担?
血樱阁内。
离阙盘坐于寒玉榻上,左臂的伤口在冰魄之力持续不断的冲刷下,焦黑的边缘终于开始缓慢地生长出粉嫩的新肉。
然而,修复的过程伴随着针砭般的锐痛,每一次神念的运转都如同在撕裂伤口。
他冰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并非仅仅因为伤口的痛。
锁魂烙印深处,那份原本持续传递着栖梧狂躁意念的波动,不知何时起,竟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极其强烈且混乱的痛楚所取代!
那痛楚如此浓烈、如此尖锐,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灭顶的自我毁灭气息,透过烙印的链接,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冰封的心神!
比栖梧撞击禁制时的疯狂意念,更让他…难以静心!
离阙冰蓝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被强行扰乱的烦躁。
他试图将神念完全沉入修复伤口,但那烙印深处传来的、属于栖梧的、自毁般的剧痛意念,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干扰着他!
“唔…” 离阙喉间逸出一声极低的闷哼,额角渗出的冷汗更多。左臂伤口修复的冰蓝光芒因心神波动而剧烈闪烁了一下,刚刚愈合少许的新肉边缘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猛地睁开眼!冰蓝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冰冷的怒意!
不是为了自己伤口的痛,而是为了那透过烙印、如同潮水般无休无止涌来的、属于栖梧的疯狂自毁意念!
他倏然起身!素白的单衣因动作而微微敞开,露出左臂那道依旧狰狞的伤口。
他几步走到窗边,指尖凝聚一缕冰蓝寒芒,无声地划开一道缝隙。
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瞬间涌入!
离阙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
庭院禁制边缘,那个身影几乎被暗红干涸的血迹覆盖!
玄衣破烂,裸露的手臂、肩胛、甚至腰腹处,遍布着无数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新旧剑伤!
暗金的血液还在从最新的伤口中缓慢渗出,滴落在身下早已被染成暗红色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