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醇厚、带着奇异冷冽花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室内的血腥与霜寒!
那是玄天宗禁酒“醉忘忧”,传闻能醉倒真仙!
“赌注…”栖梧的声音因威压而嘶哑破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双手捧着酒坛,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离阙冰寒刺骨的杀眸,一字一句,清晰地、执拗地吐出那酝酿已久的赌约:
“这局如果我赢了…”
“赌注是…”
“师尊今夜…陪我醉一场?”
空气瞬间凝固。
离阙指尖凝聚的致命霜气,悬停在栖梧眉心三寸之处,微微震颤。
那浓烈的酒香,混合着少年身上血腥与火种躁动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上他冰封的理智。
他看着栖梧那双燃烧着纯粹、疯狂、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眸,看着对方手中那坛象征着禁忌与放纵的“醉忘忧”,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孽徒所求的,似乎远不止于一个“药引”或“容器”的身份。
那是一种更危险、更赤裸的…占有与靠近。
杀意,在浓烈酒香中,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栖梧捧着酒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盯着离阙眼中那翻腾的杀意风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霜剑穿颅,还是…纵容沉沦?
离阙冰蓝色的眼瞳深处,风暴依旧,但悬停在栖梧眉心的那点致命霜芒,却终究…没有落下。
他缓缓收回了手,凝聚的霜气无声溃散。那坛“醉忘忧”浓烈冷冽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挑衅,弥漫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醉?”离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冷得像冰面下的暗流;
“你难道不知道玄天宗禁酒吗?”
“而且以你现在体内躁动的火种和锁魂反噬…一杯入喉,便是焚身之祸。”
他目光扫过栖梧苍白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颈间绷紧的九幽链,带着冰冷的审视。这更像一个拒绝的借口。
栖梧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熔金的眼底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酒坛又往前递了半分,坛口几乎触到离阙垂落的袖袍。“焚身?”
栖梧低笑起来,笑声带着破釜沉舟的沙哑,“那岂不是更好?”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坛壁,目光却灼热地锁住离阙。
“弟子若烧成灰烬…师尊的锁魂烙印…会不会也跟着疼?”
锁魂烙印!离阙颈后那处被栖梧强行刻下的印记猛地一灼!
仿佛被对方的话语点燃!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被窥探的恼怒狠狠刺入识海!
“你——!”离阙眼中寒芒暴涨,杀意再次升腾!
“师尊怕了?”栖梧却抢先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逼迫!
他猛地将酒坛重重顿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上,酒液激荡,溅湿了离阙雪白的袖角,留下几点刺目的湿痕。“怕弟子酒后失态…撕了您这身清冷皮囊?”
他身体前倾,锁链绷得咯咯作响,熔金的眼瞳如同燃烧的深渊,要将离阙彻底吸入,“还是怕…这坛酒下去…”
他声音压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淬着剧毒,“您心底冻了数年的东西…会化?”
“放肆!”离阙的怒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广袖猛地拂开溅上酒渍的袖角,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冰封的脸上寒意更盛,周身霜气弥漫,几乎要将那浓烈的酒香冻结。
然而,栖梧那双燃烧着疯狂与孤勇的眼眸,那坛散发着禁忌诱惑的“醉忘忧”,还有颈后那如同活物般灼烫跳动的锁魂烙印…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原地,进退维谷。
杀了他?锁魂术的反噬如芒在背。
转身离去?那孽徒眼中孤注一掷的火焰,像是对他多年道心的终极嘲讽。
应下这荒唐的赌约?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死寂在弥漫,只有栖梧压抑的喘息和锁链冰冷的摩擦声。
良久。
离阙冰蓝色的眼瞳缓缓垂下,落在矮几上那坛兀自散发着冷冽醇香的“醉忘忧”上。
酒液在玉坛中轻轻晃荡,倒映着阁内昏黄的灯光和他自己模糊不清的、冰冷的脸。
“一局。”离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固的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宣判。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锥刺向栖梧,“仅此一局。”
他广袖轻拂,一枚莹白如玉的酒杯凭空出现,稳稳落在栖梧面前的矮几上,杯壁薄如蝉翼,散发着幽幽寒气。
“你若能饮尽此杯…”离阙的声音顿了顿,冰寒的目光扫过栖梧心口搏动的魔纹和颈间沉重的锁链,“…而不死。”
“本座…便允你一夜。”最后四个字,轻若无声,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栖梧耳边!
栖梧瞳孔骤缩,随即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看着那枚寒气森森的玉杯,又猛地抬头看向离阙那双冰封万载、此刻却终于被他撬开一丝缝隙的眼眸。
一股巨大的、扭曲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赌赢了!哪怕这“允一夜”如同施舍,哪怕那杯酒是穿肠毒药!
“好!”栖梧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毫不犹豫地抓起酒坛!浓烈冷冽的酒液如同银瀑,带着决绝的气势,倾倒入那寒气森森的玉杯之中!
酒液入杯,瞬间激发出更浓郁的冷香,杯壁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栖梧端起那杯盛满了禁忌、危险与唯一机会的“醉忘忧”,熔金的眼瞳如同燃烧的太阳,死死锁住离阙冰寒的眸子。
“弟子…”他染血的唇角咧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胜利在望的弧度,声音带着孤狼般的决绝与献祭般的狂热。
“敬师尊!”
话音落,栖梧仰头,将那杯冰寒刺骨、蕴藏着焚身之祸的烈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