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如同受到牵引,他周身弥漫的蚀骨泉白雾开始缓缓旋转,一丝丝精纯温润的灵气,如同找到了归巢的乳燕,开始主动地、缓慢地顺着那三根冰魄针,渗入离阙枯竭冻结的经脉!
离阙惨白如死的脸上,那层灰败的绝望气息,终于极其缓慢地…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生命急速流逝的感觉,被强行遏制住了!
栖梧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一松,脱力般向后靠在温热的泉壁上,大口喘息。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从额角滚落,混入蒸腾的雾气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染血手指,又看向石台上气息虽弱却已趋于平稳的离阙,熔金的眼底翻涌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更深沉的…复杂。
蚀骨泉氤氲的白雾温柔地包裹着两人。离阙安静地躺在光滑的石台上,泉水漫过他腰际,破碎的右腕伤口被薄霜覆盖,不再流血,心口的起伏虽然微弱,却已有了规律。
栖梧靠在对面的泉壁,温热的泉水舒缓着他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脊椎处火种啃噬留下的余痛。
时间在静谧的泉水声中流淌。栖梧熔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离阙沉睡的脸,那张脸褪去了平日的冰寒与威严,只剩下重伤后的脆弱苍白,湿透的银发贴在颊边,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易碎感。一种莫名的焦躁在栖梧心底滋生,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啃噬。
“师尊?”他试探着低唤,声音在空旷的泉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
栖梧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离阙紧抿的薄唇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身体在水中悄无声息地前移,靠近石台。
就在他染血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离阙脸颊的瞬间——
离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睫颤动,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那眼神初时涣散迷茫,如同蒙着薄冰的深湖,随即迅速凝聚,恢复了惯有的深邃冰寒,精准地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栖梧。
空气瞬间凝滞。栖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离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
“你…”离阙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在做什么?”
栖梧猛地收回手,熔金的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狼狈,随即被更深的桀骜和挑衅覆盖。他扯出一个恶劣的笑,身体反而更往前倾了倾,几乎将离阙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灼热的呼吸拂过对方冰冷的唇:
“弟子在…”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带着露骨的审视扫过离阙苍白的脸、破碎的手腕、被泉水浸透的衣衫下隐约的轮廓,“…检查您的‘伤势’啊,师尊。”
他指尖虚虚点了点离阙心口膻中穴上那根微微震颤的冰魄针,“看看弟子这三针…扎得您…舒不舒服?”
离阙的瞳孔深处冰层碎裂!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凝聚!
他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霜气,直拍栖梧面门!然而重伤之下,这动作显得如此徒劳而虚弱。
栖梧轻而易举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滑腻。他俯身,熔金的眼瞳逼近离阙冰寒的眸子,鼻尖几乎相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危险甜蜜:
“省点力气吧,师尊。”他指尖恶意地摩挲着离阙腕间细腻冰凉的皮肤,感受着对方因愤怒和无力而微微的颤抖,“您现在这副身子…连只蚂蚁都碾不死。”
他凑得更近,灼热的唇几乎贴上离阙冰凉的耳垂,气息滚烫,“弟子若真想对您做点什么…您猜,您现在…反抗得了么?”
离阙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冰蓝色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被彻底冒犯的屈辱。他死死盯着栖梧近在咫尺的疯狂眼眸,胸膛剧烈起伏,却因心脉被封,无法凝聚起任何有效的力量,只能从齿缝里挤出淬冰的字眼:
“…放…手…”
栖梧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焰,感受着掌心下那微弱却真实的挣扎脉搏,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病态的餍足和掌控感。
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就着攥住离阙手腕的姿势,缓缓坐回了泉水中,将离阙那只冰冷的手强硬地按在了自己滚烫的心口魔纹之上!
“感觉到了吗,师尊?”栖梧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熔金的眼瞳紧锁着离阙,“它在跳…为您跳。”掌心下,那搏动的魔纹滚烫如火炭,每一次脉动都传递着蓬勃的力量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您欠弟子的命…拿什么还?”
离阙的手掌被迫紧贴着那滚烫搏动的魔纹,灼热的温度顺着手臂蔓延,与他自身的冰冷形成强烈的反差。他试图抽离,手腕却被栖梧死死钳住,纹丝不动。
那魔纹的搏动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要将他残存的力气都吸走。他冰蓝色的眼瞳里怒火翻腾,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但更深处的疲惫和重伤后的虚弱,让他连维持这愤怒都显得异常艰难。
“…孽徒…”离阙的声音比之前更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却依旧冰冷,“…痴心…妄想…”
栖梧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动着离阙紧贴的手掌。他非但不恼,反而将离阙那只冰冷的手握得更紧,强行按在自己心口,仿佛要将那魔纹烙印进对方掌心。
“是不是妄想…”栖梧的声音带着血腥味的甜腻,熔金的眼底翻涌着毁灭与占有的狂热,“您很快就知道了。”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离阙惨白脆弱的颈项,那上面还留着他不久前咬下的渗血齿痕,“等您这副身子…养好一点…”
离阙的呼吸猛地一窒!冰蓝色的眼瞳骤然收缩!他想厉声呵斥,想将这放肆的孽徒碎尸万段,但心脉被冰魄针封住,灵力枯竭,连动一动手指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只剩下那被强行按在滚烫魔纹上的手,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心悸。
蚀骨泉的雾气无声地流淌,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氤氲得模糊不清。只有栖梧熔金般燃烧的眼瞳和离阙眼中冰封的怒火,在浓雾中无声碰撞,如同深渊与寒冰的交锋。
离阙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不再试图抽回手,也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冰封万载般的眸子,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栖梧,仿佛要将这孽徒的身影刻入神魂深处。
栖梧迎视着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扩大,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愉悦。
师尊的恨意,此刻竟比蚀骨泉的暖流更让他感到餍足。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泉水随着他的动作漾开波纹。
“好好养着,师尊。”栖梧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淬着致命的毒,“您这副身子…现在可是弟子最珍贵的…‘药引’了。”
他熔金的眼瞳扫过离阙破碎的手腕和心口的银针,最终定格在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眸子上,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在您…还清这笔债之前…”他握紧了掌中那只冰冷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休想…摆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