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没有看他。他染血的左手死死攥着那几截沾着血肉的碎骨,口中急速念诵起古老晦涩的咒文!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那碎骨在他掌心发出微弱的、却异常精纯的淡金色光芒——那是他蕴含了本命精元的骨血!
随着咒文,离阙左手狠狠地将那几截碎骨,拍向缠在栖梧脖颈间的霜链!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铮鸣!染血的碎骨触及霜链的刹那,整条霜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寒光!
链身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如同万年玄冰雕琢,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冰纹!
一股沛然莫御、至纯至寒的恐怖力量,顺着霜链,如同决堤的冰河,轰然灌入栖梧体内!
“呃啊啊啊——!!!”
栖梧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拉满的弓弦!那至寒的力量与他体内狂暴的深渊之力和焚天火种轰然相撞!
冰与火的极致冲突在他体内爆发!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头都碾碎、撕裂!
然而,这极致的痛苦只持续了一瞬!
那沛然的霜寒之力,竟以一种霸道的、不容抗拒的姿态,强行压制住了他体内翻腾的蚀骨阴寒和噬魂魔音!
更将那躁动狂暴、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焚天火种,硬生生地冻结、安抚下去!
脊椎处啃噬的剧痛骤然减轻!濒临崩溃的神智被冰流冲刷,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栖梧大口喘息,熔金的眼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震撼。
他低头,看向脖颈间那变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却强大寒气的霜链,又猛地抬头看向离阙。
离阙单膝跪在不远处,左手无力地垂着,指间还在滴血。他右腕的伤口被自己撕裂得更加恐怖,白骨森然可见。
他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冰寒深邃,死死盯着潭心那光芒渐趋稳定的阵眼巨石。
他用自己的骨,自己的血,强行加固了这条锁链,也暂时镇压了他体内的深渊躁动和火种反噬!
栖梧胸腔里,缠心蛊的金线传来对方心脉枯竭般的微弱搏动,以及那深入骨髓、几乎令人昏厥的剧痛。
这痛楚不再是栖梧施加的,而是离阙自身承受的、真实的毁灭性创伤!
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住栖梧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是愤怒?是快意?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栖梧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挣扎着想动,脖颈间的霜链立刻传来冰冷的禁锢感,提醒着他彼此的身份——囚徒与掌控者。
离阙缓缓抬眸,目光掠过栖梧颈间那由自己骨血染就的晶莹霜链,最终落在他依旧残留着痛苦和惊疑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更深的东西。
“本座的棋子…”离阙的声音微弱,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还没到…死的时候。”
他喘息了一下,嘴角又溢出一缕鲜红,目光却转向潭心那渐趋平稳的阵眼巨石,“走…离开这里…去…蚀骨泉…”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倒!
“师尊!”栖梧瞳孔骤缩,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向前扑去!
脖颈间的霜链骤然绷紧,勒得他眼前发黑,但他不管不顾,染血的手在离阙彻底栽入冰冷刺骨的黑潭前,险险抓住了对方完好的左臂!
入手一片冰冷黏腻,是离阙腕间伤口流出的、尚未完全冻结的血。
栖梧死死攥住那冰冷的手臂,感受着对方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脉搏透过缠心蛊传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面如金纸的离阙,熔金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蚀骨泉…那是玄天宗疗伤的圣地,也是…离阙唯一指明的生路。
栖梧咬紧牙关,熔金的眼瞳扫过潭心那暂时被压制、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暗芒的阵眼巨石,又低头看向怀中重伤濒死的离阙。
脖颈间由离阙骨血加固的霜链散发着冰冷的禁锢感,却也传递着一丝微弱的、支撑着他残躯的力量。
“棋子…”栖梧低低地重复,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好…弟子…带您去蚀骨泉…”
他猛地将离阙冰冷沉重的身体架起,不顾自己同样遍体鳞伤、灵力枯竭,更不顾脖颈间霜链的勒痛。
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翻涌着怨魂残肢的漆黑潭水中,艰难而决绝地向着来路、向着那唯一的生路跋涉而去。
冰冷的黑水漫过腰际,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离阙的头无力地靠在他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栖梧颈间被霜链勒破的伤口,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麻痒。
栖梧喉结滚动了一下,熔金的眼底,疯狂与另一种更陌生的情绪交织翻腾。
他收紧架着离阙的手臂,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死寂的潭底,只留下沉重而踉跄的涉水声,以及两人交缠在一起、同样微弱而痛苦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