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能耐让他这做父亲的，亦是佩服，更是心疼。
“娘娘说的是。”
富察·马尔汉颔首：
“如今您有了身孕，更是要万事小心。家中一切安好，您不必挂心，定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泠雪眼中柔和了些：
“阿玛放心，女儿知道。”
她顿了顿：
“阿玛近日在朝中可还顺遂？我听闻……西北军饷调度，似乎有些议论？”
富察·马尔汉神色一正，低声道：
“娘娘在宫中消息也灵通。确有此事，年羹尧大将军凯旋，所耗甚巨，户部银钱吃紧，难免有些掣肘。不过皇上圣明，已有决断，压缩些不必要的开支，总能应付过去。娘娘放心，臣心中有数，断不会让人在银钱上做文章，亏待了前方将士，也绝不会让人借此生事，影响到娘娘清静。”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泠雪点点头，不再多问。
前朝与后宫看似相隔，实则千丝万缕。阿玛在朝中任职，位置关键。有他在朝中稳着，她在后宫也能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父女二人，一在朝一在宫，彼此心照不宣，互为倚仗。
又说了会儿话，富察·马尔汉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退。
泠雪让琥珀包了些宫里精致的点心和几坛上好的佳酿让父亲带回去尝尝。
送走父亲，承乾宫又恢复了宁静。
泠雪重新拿起那件小肚兜，却有些心不在焉。富察仪欣的安稳顺遂，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的惊心动魄。但她并不后悔。
安稳固然好，但这世间，总有些风景，是需要站在风口浪尖才能看到的。而她富察泠雪，恰好有这份胆量和能力，去看一看那最高处的风景。
她轻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唇角勾起一抹淡然又坚定的笑意。
她的孩子，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由他（她）自己选择。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会为他（她）铺好足够宽敞、足够安全的路。
“娘娘，慧答应来了。”
琥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泠雪收回思绪，应道：
“让她进来吧。”
安陵容捧着书卷走进来，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如今她常来承乾宫，已少了最初的拘谨，更多了几分从容。
看着安陵容，泠雪想这后宫中的每个女子，何尝不都在走着自己选择的路？
甄嬛的聪慧挣扎，华妃的骄纵依存，皇后的隐忍权衡，安陵容的怯懦求生……还有她泠雪的，看似慵懒实则步步为营。
路都是自己选的，能走成什么样，各凭本事罢了。
“陵容，今日我们读《楚辞》吧。”
泠雪放下针线，微微一笑：
“读读屈原的《涉江》，看看古人是如何‘吾将上下而求索’的。”
安陵容乖巧应道：
“是，娘娘。”
窗外的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承乾宫内，书声渐起。而紫禁城的另一边，长春宫的甄嬛，或许正抚着肚子，思量着未来的步步惊心。
每个人，都在这巨大的牢笼里，沿着自己的轨迹，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