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瞬间凝滞。其他秀女都替季明月捏了把汗。
泠雪这才抬起眼，懒洋洋地看了郭络罗· 芜妍一眼，非但没起身，反而又拿起一块芋头糕咬了一口，含糊道：
“嬷嬷还没教到见平辈要行大礼啊？郭络罗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平辈？一个汉军旗佐领之女，敢跟镶黄旗的千金论平辈？众秀女倒吸一口凉气。
郭络罗· 芜妍被噎得一愣，随即俏脸涨红，显然没遇到过如此不识相、还敢顶嘴的。她柳眉倒竖：
“放肆！你…”
“芜妍姐姐息怒。”
方才那位江南秀女连忙打圆场，递上泠雪给的桂花糕。
“明月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尝尝这个点心消消气……”
郭络罗· 芜妍嫌弃地瞥了一眼点心，刚想挥手打开，却忽然闻到一股清雅熟悉的桂花冷香，与她平日用的御制桂花头油香气极为相似，甚至更纯粹？
她动作一顿，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点心，又看了一眼还在吃点心的季明月。
“你这点心哪来的？”
她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审视。
“家里带的。”
泠雪面不改色心不跳，她说着，自己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郭络罗· 芜妍将信将疑地拈起一小块，放入口中。桂香浓郁悠长，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寻常货色。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打扮普通的汉军旗秀女。衣着朴素，气度莫名从容。
“哼，还算勉强入口。”
郭络罗· 芜妍勉强维持着高傲，却也没再继续发难，只是冷冷道。
“下次有点规矩。”
说罢，转身带着嬷嬷去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风波，竟被一块点心莫名化解了。
众秀女松了口气，纷纷向季明月投去佩服又好奇的目光。
泠雪心里暗笑：小丫头片子，跟我玩宫斗？本宫在这里玩心眼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傍晚，泠雪借口透气，溜达到后院僻静处。
早已等候在此的承乾宫大宫女琥珀，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低声道：
“娘娘。”
“嗯，说。”
泠雪倚着廊柱，语气恢复了几分慵懒的威严。
“华妃娘娘今日又来巡视了，训斥了两个走路声音大的秀女，罚抄《女诫》五遍。”
“端妃娘娘派人送了些调理气血的茶包来，说是秋燥，让秀女们润润。”
“曹嫔近日与郭络罗家的秀女走得颇近，送了两回绣品。”
琥珀声音极低，将一日来的情报简洁禀报。
泠雪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廊柱。
“知道了。”
她摆摆手。
“告诉皇后，名单上那个郭络罗· 芜妍找个由头撂牌子。看着碍眼。”
“是。”
“再跟华妃说，明天换东配殿去，别老盯着西边。”
“……是。”
琥珀嘴角微抽。
“还有，让我小厨房明天做点山楂锅盔，有点积食了。”
“……是。”
吩咐完毕，琥珀悄无声息地退下。
泠雪伸了个懒腰，望着四方的天空，叹了口气：
“唉……当秀女有什么好的？”
她嘟囔着，转身往回走，脸上却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
微笑着，将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