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仗着自己是嫡出,仗着爷的敬重,从前就多般为难我,现如今如此作践我们母子。她容不下我就算了,但她竟如此容不下我的晖儿。她怕晖儿长大!怕晖儿威胁到她那个是男是女都不知的孩子的地位!”
宜修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充满了扭曲的恨意。
“她表面温柔体贴,背地里就是一条毒蛇。”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端庄面具彻底碎裂。她看着泠雪,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一丝近乎疯狂的期待?
“富察妹妹!”
宜修猛地抓住泠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你看到了!她是怎么害我们母子的!你是我们的恩人,你……你帮帮我!帮帮晖儿!”
她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仿佛要将泠雪也一同拖入那仇恨的深渊。
泠雪被她抓得手腕生疼。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宜修那双被恨意烧红的眼睛。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也没有被煽动的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通透。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回应宜修的“邀请”。她只是微微侧头,看向旁边毯子上玩得正开心的弘晖。
小家伙似乎被母亲突然拔高的声音惊扰了一下,抬起小脑袋,大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宜修,又看了看泠雪。
“额娘?”
弘晖小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安。
宜修像是被儿子的声音惊醒。她触电般松开抓着泠雪的手,脸上的狰狞瞬间褪去,换上一种强挤出来的温柔笑容。
“晖儿乖……额娘没事……额娘在和富察娘娘说话呢……”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
弘晖眨了眨眼,似乎放心了,又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竹蜻蜓。
宜修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侧脸,再看看自己刚才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恨意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下来。
她刚才……在儿子面前……露出了那样狰狞的面目?
泠雪收回目光,拿起旁边的小刀,继续慢条斯理地削着手中的竹片。
木屑簌簌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宜修姐姐,”
泠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宜修耳中。
“恨一个人……是很累的。”
她顿了顿,没有看宜修,目光落在手中渐渐成型的竹蜻蜓翅膀上。
“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
宜修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宜修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玩耍的背影,再看看泠雪那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刚才……差点毁了什么?
阳光依旧温暖,桂花茶香依旧清甜。
弘晖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宜修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紧攥着帕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泠雪削好竹蜻蜓,轻轻吹掉上面的木屑,递给弘晖。
“喏,新的。飞得更高。”
“哇!谢谢富察娘娘!”
弘晖开心地接过来,立刻尝试起来。
泠雪这才抬眼,看向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宜修。
她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微凉的桂花茶,轻轻啜了一口。
“茶凉了。”
她淡淡地说,“我去给你换一杯热的。”
她站起身,走向小厨房。
留下宜修一个人,坐在阳光里,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感受着心底那片被恨意灼烧后留下的冰冷而荒芜的废墟。
那对温润洁白的珍珠耳环在她视线里晃过,仿佛不会沾染一点这世间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