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熟悉的感觉，冲淡了这盛大仪式带来的陌生感。
泠雪一步步走向正堂。红盖头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到脚下红色的毡毯和周围模糊晃动的衣摆人影。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
她微微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终于，她走到了胤禛身边站定。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挺拔冷峻，一个明艳松弛，奇异地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拜天地——”
高亢的声音响起。
胤禛和泠雪同时转身，朝着门外广阔的天空和大地，深深一揖。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高堂之上的康熙帝。
康熙帝看着并肩而立的儿子和他视若亲女的丫头，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真切的欣慰笑容。他微微颔首。
胤禛和泠雪再次深深拜下。
“夫妻对拜——”
两人缓缓转身，相对而立。
红盖头遮挡了泠雪的视线，她只能看到胤禛那双穿着亲王吉服靴子的脚。
胤禛则能清晰地看到盖头下她低垂的、白皙的下颌轮廓，以及那对在红绸映衬下的温润珍珠耳环。
胤禛的目光在那对朴素的珍珠耳环上停留了一瞬。
那与满身华服格格不入的朴素，却像一道清泉，流淌进他有些纷乱的心绪里。他缓缓地、郑重地弯下腰。
泠雪也同时俯身。
红盖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能感觉到胤禛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盖头下的他，是什么表情？
“礼成——”
随着最后一声高亢的宣告，鼓乐声、鞭炮声、宾客的恭贺声瞬间达到了顶峰。
胤禛直起身，看着眼前依旧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握住了泠雪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纤细、微凉，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胤禛的掌心异常滚烫，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泠雪微微一怔，也轻轻回握住了他。她的指尖在他滚烫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只调皮的小猫。
胤禛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抿的唇角，细微地向上弯起了弧度。
“送入洞房——”
众人簇拥着这对新人，在喧天的鼓乐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朝着后院精心布置的新房走去。
红绸铺路，花瓣纷飞。
胤禛牵着泠雪的手，一步步走过喧嚣的人群。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落在身边那个盖着红盖头、步履从容的身影上。
喧闹声渐渐被抛在身后。穿过重重回廊，终于来到东路那座特意为泠雪辟出的、独立而清幽的院落——听雪轩。
院门推开，里面布置得精致雅洁，处处透着用心。胤禛牵着泠雪，径直走进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窥探。
新房内，红烛高燃，映照着满室喜庆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桂花香。
胤禛终于松开了手。他转过身，看着眼前依旧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胤禛喉结微动，伸出手，缓缓地掀开了那方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
红绸滑落。
烛光下，一张明艳绝伦的脸庞，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胤禛眼前。
凤冠霞帔，珠光宝气，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一种慵懒而通透的气质。
胤禛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他见过她无数次，嬉笑的、狡黠的、慵懒的、甚至是翻墙时的狼狈……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盛装华服、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
然而，他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了她耳垂上那对温润的珍珠耳环上。
那朴素的珍珠，在满身华贵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像是一道无声的宣言，宣告着她的与众不同。
泠雪抬起眼，迎上胤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声音清脆，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四哥，礼成啦！”
“现在……能开饭了吗？”
“我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