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连在胤禛案前摊开的奏折上,冰冷的字迹模糊一片。
柔则的哭声断续压抑,宜修虽语气强硬,但那份强撑的底气下隐藏的惊惶,同样清晰地撞在胤禛紧绷的神经上。
空气浓稠得令人窒息。
福晋……他的嫡妻,身怀六甲的福晋,亲自下令罚跪了同样身怀六甲的侧福晋。
孩子跪没了。
一个皇孙,无声无息地折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最“得体”的规矩下。
荒诞。
胤禛胸腔里戾气猛地窜起,他感觉指尖发麻,目光沉沉扫过座下两个女人。
柔则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此刻被泪水浸透了。
“妾该死……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温婉的面具碎裂,露出底下深深恐惧的内核。
她怕他,更怕失去这份夫妻情分——这份她曾经深信不疑、如今却摇摇欲坠的东西。
她从前以为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真心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胤禛心头冷笑。
侧福晋的冲撞是真的,福晋的权威也是真的,可这一罚……罚得如此重。
另一边,宜修的话掷地有声,提醒着主位上的男人“规矩”的至高无上。
“侧福晋言行无状,冲撞福晋,这是确实的事。”
然而,胤禛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飞快垂下的眼睫,那一闪而过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惩罚她的嫡姐,期待他惩罚抢走她正妻之位的人。
“住口。”
胤禛猛地一拍旁边黄花梨木的条案,沉闷的巨响瞬间盖过了柔则的呜咽,震得宜修浑身一颤。
桌上靠边的砚台摔在了胤禛脚边的青砖地上,坚硬的砚台瞬间碎裂成数块,那半池浓黑的墨汁泼溅开来。
空气似乎都冻结了。
胤禛站起身,沉重的脚步踏在地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她们的心上。
他走到柔则面前,俯视着她因恐惧而蜷缩起来的身子,还有那微微隆起的腹部阴影。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得柔则几乎无法呼吸。
“侧福晋的孩子。”
胤禛声音不高,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怎么没的?”
柔则浑身剧震,泪眼婆娑地对上胤禛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脸色白得骇人:“她对妾不敬,出言顶撞……妾一时气昏了头……就让她、让她在院子里……”
“跪了多久?”
胤禛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人压垮。
“一……一个时辰……”
柔则的声音细若蚊蚋。
“一个时辰?”
胤禛重复了一遍。
“福晋,你自己肚子里也揣着孤的骨肉。你明知她也怀着孩子!”
最后几个字,是切齿嚼出来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