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有七尺多!口音是江南那边的,软乎乎的!”
他突然拍了下大腿。
“对了!他左手手腕上有个黑痣,像颗小豆子!我递匕首时瞥见的!”
杨寰立刻起身,声如洪钟。
“传我命令!全城查!左手腕有黑痣、左臂受伤、操江南口音的高个子男人,见着就扣!”
“再留两个人盯着这儿,要是那蒙面人敢回来,直接拿下!”
东厂的排查像撒了张密网,不到一天就有了信。
城西南的破庙里,藏着个符合条件的男人。
杨寰带着番子策马赶去,马蹄踏得石板火星四溅,破庙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可庙里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香案翻倒,供品撒了一地,那男人趴在地上,左臂缠着渗血的破布,胸口插着自己的短刀,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大人!刺客被灭口了!”
番子蹲下去探了探鼻息,回头喊道。
“伤口是正面扎进去的,不像是自杀,是被同伙灭口后伪装的!”
杨寰蹲下身,手指扒开男人的衣领,突然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
是块巴掌大的绸缎,青底绣着金线“锦”字,摸上去滑溜溜的。
“这是江南织造局的云锦!”
杨寰眼神骤冷,捏着绸缎的手指都在用力。
“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用得起,幕后主使是江南的士绅权贵,身份还不低!”
“把尸体抬回东厂验尸!再派人去江南织造局,查最近半年谁领过这种绣‘锦’字的云锦!”
消息传到乾清宫时,朱由校正在看李汝华的奏折。
那是他退休前递的棉丝增产方案。
“刺客被灭口,线索指向江南士绅。”
朱由校把奏报摔在御案上,墨汁溅到了方案上。
“朕的新政动了他们的根,就敢暗杀忠良,真是反了天了!”
方从哲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江南士绅盘根错节,或许是个别极端分子所为,大范围追查恐引发动荡……”
“动荡?”
朱由校冷笑,一脚踹在御案腿上。
“他们敢动朕的人,就别怕朕掀了他们的老巢!”
“传旨杨寰:扩大追查范围!不仅查云锦领用记录,还要查半年内跟李汝华争执过、反新政的江南士绅,一个都别放过!”
“再给李汝华送百两黄金、两名御医!告诉他,他的忠,朕记着,绝不会让他白受这险!”
魏忠贤躬身应道。
“奴婢遵旨!这就去传旨,定让杨寰挖地三尺找出主使!”
而此时的江南苏州,一座高墙深院的宅子里,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堂中坐着个穿蟒袍的老人,头发都白了,手指却捻着串发亮的佛珠,指节泛着青白。
黑衣杀手头埋得快碰到地面,后背的黑衣都被冷汗浸湿。
“回老大人,刺客已经处理干净,伪装成自杀,东厂那边应该查不到咱们头上。”
“查不到?”
老人突然笑了,笑声沙哑得像破锣。
“杨寰是东厂老人,那把‘魏’记匕首、那块云锦,都是我故意留的线索。”
他放下佛珠,手指敲着桌面。
“就是要让他们以为主使是江南士绅,转移注意力。”
“李汝华是朱由校的走狗,多次坏我们的事,这次暗杀是给朱由校提个醒。我们不是好惹的!”
黑衣杀手赶紧磕头。
“都怪属下没用,没取了李汝华的命,还让刺客暴露了……”
“罢了。”
老人摆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外的夜色。
“朱由校已经下令严查,风声太紧,不宜再动。”
他回头瞥了眼杀手,眼神冷得像霜。
“告诉家里人,都安分点,别惹事。等风头过去,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着他蟒袍上的团龙纹,却没半点暖意。
那龙纹像是沾着血,在夜色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