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群臣,声音冰冷。
“带坏民心?”
朱由校拿起案上的《农政新编》,高高举起。
“去年河南大旱,这本你们口中‘带坏民心’的书,让十万百姓活了下来,不至于饿死荒野!”
“《匠作纪要》改良的织布机,让江南织户的效率翻了三倍,今年缴的商税比去年多了两成,这些税银能养三万边军!”
“你们口中的‘正统着作’,能让百姓吃饱饭吗?能让朝廷有钱养兵吗?能让边关安稳吗?”
李东阳梗着脖子,额头青筋暴起。
“陛下,文章千古事,岂能只论实用,不顾教化?理学才是治国之本,能教化百姓安分守己!”
“治国之本是民心,不是空洞的教化!”
朱由校猛地拍在御案上,砚台都震翻了,墨汁溅满奏折。
“朕推行新政,要的是能种地、能做工、能经商的百姓,不是只会摇头晃脑背‘存天理灭人欲’的书呆子!”
朱由校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入选的杂学作者,朕已授九品散官,让他们去地方府衙当幕僚,教百姓实用之术。”
“话本作者赏银千两,再让他们写几本宣扬新政的话本,比你们的理学讲义管用十倍!”
方从哲站在一旁,看着跪地不起的编修们,心中暗叹。
皇帝这招阳谋,真是歹毒。
既拉拢了民间文人,又分化了士大夫群体。
那些不得志的寒门文人,怕是要争相写杂学、话本求功名了。
消息传到江南,流亡的士绅们在无锡一座破庙里聚齐,气得浑身发抖。
前翰林院侍讲黄汝良攥着榜单抄本,指节泛白。
“朱由校这是要彻底颠覆文脉!杂学登堂入室,理学就要沦为末流了!”
“他烧了东林书院还不够,还要用这种手段篡改文化根基,用心何其毒也!”
另一名士绅拍着大腿,咬牙切齿。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黄汝良一拍桌子,木案裂开一道细纹。
“我要上疏陛下,痛陈杂学之害,保住理学正统!”
“另外,我们联络江南的理学大家,联名写一篇《辨伪录》,批判杂学、话本的鄙陋,让天下人知道这些书误国误民!”
一名年轻的士绅面露担忧,声音发颤。
“可陛下正在打压士绅,我们上疏会不会…… 引火烧身?”
“怕什么!”
黄汝良眼中闪过决绝。
“文脉存续比性命重要!”
“而且,京城的李东阳大人他们已经在抗争了,我们江南士绅不能落后!”
黄汝良压低声音,凑近众人。
“我听说,不少京中文官都在暗中串联,要一起上疏抵制杂学,只要我们联手,陛下未必敢一意孤行!”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破庙的烛火被风吹得乱晃,映着一张张愤怒而决绝的脸。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通过东厂密探,传到了魏忠贤的耳中。
乾清宫里,朱由校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魏忠贤躬身道:“皇爷,要不要把这些串联的人抓起来,免得他们闹事?”
“不急。”
朱由校摆摆手,手指摩挲着御案上的题字印章。
“让他们闹,闹得越大,朕越有理由整顿翰林院,把那些僵化的老臣都换下去。”
“传旨下去,谁再敢上疏抵制榜单,就革职查办,贬去辽东屯垦,让他们尝尝‘鄙陋之术’的好处!”
魏忠贤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而此时的崇文寺外,李东阳正带着几名编修,试图撕毁墙上的榜单,却被东厂番子死死拦住。
“你们这些阉党爪牙,也敢阻拦我们!”
李东阳怒吼着,伸手去推番子。
混乱中,有人高声喊道:“李大人,我们已经写好了上疏,江南的士绅也会联名响应,明天就去宫门跪谏,不信陛下不回心转意!”
李东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用力点头。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哪怕跪死在宫门前,也要保住正统文脉!”
周围的百姓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有人支持士绅,骂榜单 “不伦不类,败坏风气”。
也有人支持皇帝,高声喊道:“《农政新编》救了我家的地,凭什么不能入选!杂学比那些死读书有用多了!”
双方争执不下,推搡起来,有人被推倒在地,骂声、喊声混在一起,场面瞬间失控。
一名愤怒的理学信徒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砸向榜单,红纸被砸得破烂不堪。
东厂番子立刻拔出绣春刀,刀光映着日光,对准了砸榜单的人。
“敢毁皇爷钦定的榜单,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