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清算已经到了终局,自己作为主谋,一旦被抓,下场只会比满朝荐更惨。
“与其被凌迟处死,不如自己了断,还能保家人一条命。” 他喃喃自语,从怀里摸出个瓷瓶,瓶身刻着细小的 “鹤顶红” 三字。
汪直见状,连忙伸手去抢:“钱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坐船去南洋,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逃不掉的。” 钱龙锡躲开他的手,苦笑一声。
“东厂的密探连舟山的鱼虾都盯紧了,就算逃到南洋,魏忠贤也会派番子追过来。我死了,陛下或许会念在我‘畏罪自戕’,饶过我的妻儿。”
他拧开瓶盖,刺鼻的苦杏仁味飘出来。
仰头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他的脸颊就泛起青紫,七窍流血。
身体一僵,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和懦弱。
汪直看着他的尸体,腿一软跪倒在地。
半晌才爬起来,对着海盗们嘶吼:“撤!立刻收拾东西,去南洋避风头!再留在这儿,就是等死!”
他知道,钱龙锡一死,起兵的念想彻底泡汤。
再不走,朝廷的水师就要围过来了。
京城乾清宫内,朱由校靠在龙椅上,手里捏着张同敞送来的奏报。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东林书院焚了,刘宗周重伤,钱龙锡畏罪自杀。” 他将奏报扔给站在下方的方从哲。
“江南士绅的叛乱,总算彻底平了。”
方从哲捡起奏报,匆匆扫了一遍,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陛下,刘宗周是江南士绅的精神支柱,此番重伤,恐怕会引来天下文人的非议;钱龙锡虽死,他在朝中的党羽还有不少,是否要彻底清查?”
“非议?” 朱由校猛地坐直身子,龙袍下摆扫过御案,砚台都震了一下。
“朕要的就是他们非议!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不知道谁是天下之主!”
他走到殿中,脚步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南士绅盘踞几百年,结党营私,垄断漕运和盐铁,朕推新政他们就煽动乱民,若不赶尽杀绝,新政如何推行?大明如何强盛?”
方从哲躬身道:“陛下圣明,可士大夫是朝堂的根基啊。历代君王都讲究‘君臣共治’,这么打压,怕是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寒心?” 朱由校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民心在饭碗里,不在士大夫的嘴皮子上!朕推广番薯、玉米,让百姓有饭吃;修官道、开商埠,让商旅能赚钱;炼钢铁、造火炮,让军队能打仗 —— 这才是真正的民心!”
“至于士大夫的监督?” 他眼神一沉,手指戳着方从哲的胸口。
“他们监督的是朕的新政,是朕的皇权!朕要修工厂,他们说‘弃农经商,国本动摇’;朕要练新军,他们说‘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这种添乱的监督,朕不需要!”
魏忠贤捧着拂尘,躬着身子凑上来:“皇爷说得对!那些士绅就知道站在自己的地盘上谋私利,根本不管朝廷的死活,就该这么整治!”
“臣不是反对整治乱党。” 方从哲叹了口气,膝盖微微弯曲。
“只是担心矫枉过正。士大夫群体庞大,若一味打压,万一有人铤而走险,再掀叛乱,后果不堪设想。”
“铤而走险?” 朱由校眼中闪过狠光,猛地拔出墙上的龙泉剑,剑刃映着他的脸。
“朕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皇权至高无上!朕要的不是他们的监督,是绝对的服从!”
他将剑插回剑鞘,声音冷得像冰。
“天下是朕的天下,江山是朕的江山!谁敢阻碍朕的新政,谁敢挑战朕的权威,朕就诛谁!”
“士大夫若识相,就安安分分当朕的臣子;若不识相,朕就替天收了他们!”
方从哲看着朱由校眼中的决绝,心中一阵发凉。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已经彻底抛弃了 “君臣共治” 的祖制,铁了心要走皇权专制的道路。
再多的劝谏,都只是徒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
嘴角的皱纹里,全是无奈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