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晓行夜宿,第七日午后,天津港的轮廓终于撞进视野。
徐光启正翻着沿途的民政册。
车帘突然被掀开,一名锦衣卫钻进来,指尖沾着冷汗。
“徐大人!东厂截的密报,您快看!”
密报是火漆封的,拆开时纸页还带着油墨的腥气。
徐光启的目光刚扫过几行字,指节就捏得密报纸发皱。
天津港守将刘承业,半年前就通了后金!
用漕运船偷运火器零件、粮食,给后金换参茸、毛皮!
背后出钱的,是江南几家没被抄的士族,还有三个宗室王爷!
“嘶 ——”
徐光启倒抽口凉气,喉结滚动,指尖掐进掌心。
天津港是京师的海上门户,官营织厂的原料靠这儿运,水师的军港也在这儿!
这要是捅破了,不仅织业、水师全乱套,后金拿到火器,辽东的仗就没法打了!
他掀开车帘,望着远处港内林立的桅杆,声音发哑。
“骆思恭呢?”
骆思恭立刻凑过来,绣春刀的刀柄撞着马鞍。
“大人,您吩咐!”
“别声张!”
徐光启攥着密报,纸页边缘被捏得发毛。
“先找沈有容,让他调水师盯着港口的漕运船!”
“再派几个心腹,查刘承业和士族、宗室的往来账册,摸清楚他们的交割时间!”
骆思恭脸色一变。
“大人,不奏报陛下?”
“不能奏!”
徐光启的声音压得极低。
“现在捅出去,宗室和士族狗急跳墙,万一烧了港口的原料库,改革就全完了!”
“等摸透了他们的根,再一网打尽!”
队伍缓缓驶进天津城,青石板路被马车碾得咯吱响。
徐光启掀着车帘,目光扫过街边的漕运商号。
招牌上 “张记”“李记”,都是密报上写的勾结商号。
街角的茶摊旁,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正盯着他们的队伍。
见徐光启看过来,立刻低头装作喝茶。
徐光启的指尖扣着车板,心中翻着浪。
刘承业在天津港经营五年,手底下有多少心腹?
江南士族给的钱,藏在哪个商号的账上?
那三个宗室王爷,是亲自出面,还是找了代理人?
沈有容刚到任,能镇住水师吗?
马车碾过天津港的码头石,车轴压得路面陷下去半寸。
徐光启抬头,看见港内最显眼的漕运船上,插着面 “刘” 字旗。
那是刘承业的船。
船舷边,几个精壮的汉子正搬着木箱。
木箱上印着 “瓷器” 的戳,可搬起来的弧度,分明是沉甸甸的铁器。
骆思恭凑到车边,声音发紧。
“大人,刘承业的人好像盯上我们了!”
徐光启的目光扫过那艘漕运船,又落在远处水师营的营门上。
沈有容的 “水师总兵” 旗,刚升上去没多久。
他缓缓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走,去水师营见沈有容!”
马车朝着水师营的方向驶去,车轮滚过的路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港内的 “刘” 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