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卷着雪沫子打在旗面上,噼啪乱响。
朱由校的龙驾刚踏入天津卫地界。
车帘就被风掀开一角。
漫山遍野的流民在工地上忙碌。
脚手架搭得齐整。
铁锤敲打声混着号子声,穿透风雪传过来。
“陛下,前方就是新城工地。”
方从哲勒住马缰,马鞭指着远处的木牌坊。
“毕自严已按您的吩咐,分区域施工。”
“流民按技能分组,每日管饭发钱,个个都有干劲。”
朱由校掀开车帘。
凛冽的风灌进来,吹得龙袍下摆翻飞。
他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工地。
流民们穿着厚棉袄,手里攥着工具,脸上带着热汗。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新政的火候,到了。
韩爌跟在后面,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嘴角抽了抽,眼底的阴狠都快藏不住了。
派去的人说已造好 “流民冻死” 的假现场,可眼前这景象,哪有半分冻饿的模样?
“陛下,臣有本奏!”
韩爌硬着头皮上前,翻身下马跪地。
“臣听闻城西有流民冻僵,特来请陛下查验,以免毕侍郎治事不力,寒了民心!”
“韩大人怕是听了谣言!”
毕自严上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
“城西那十个流民,是被人下了曼陀罗粉假死!”
他侧身让开,锦衣卫押着几个秀才上前。
“这几个是您府上的亲信,已招认是奉您之命,制造假现场栽赃臣!”
朱由校眼神一冷,像淬了冰的刀扫过韩爌。
“哦?韩大人对此事,毫不知情?”
韩爌浑身一哆嗦,额头贴在冻土上。
“陛下明鉴!臣绝不知情,定是有人冒充臣的亲信,陷害老臣!”
“不知情?”
朱由校冷笑一声,翻身下马。
“朕的东厂,早就盯着你和郑三俊的一举一动了。”
他不再理会瘫软的韩爌,径直走向一个正在搬砖的流民。
那流民正是唐有山,手里攥着半块白面馒头。
看到龙袍瞬间僵住,手里的砖 “啪” 地掉在地上。
他 “噗通” 跪地,磕得额头都红了。
“草民唐有山,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
朱由校伸手扶起他,语气温和。
“干活累吗?工钱能按时拿到吗?”
唐有山搓着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不累!不累!每日两顿饱饭,三文工钱,还发棉袄!比当佃户强百倍啊!”
旁边的唐豆芽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手里紧紧攥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
怯生生道:“陛下,这是我第一次吃白面馒头,甜的!”
朱由校摸了摸他冻红的小脸。
“好好干活,将来在天津安家落户,编户齐民,再也不用颠沛流离。”
“谢陛下!谢陛下!”
唐有山父子热泪盈眶,连连磕头。
周围的流民见状,纷纷扔下工具跪地,山呼 “陛下万岁”。
声音震彻云霄,盖过了风雪声。
韩爌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
民心已向陛下,他的栽赃计,彻底泡汤了。
工地不远处的酒楼上,二楼包厢的窗纸被戳了个洞。
孔闻謤把酒杯 “哐当” 一声砸在桌上,酒液溅了满桌。
“简直岂有此理!流民也配吃白面馒头、拿工钱?”
他拍着桌子。
“鲁二那厮,仗着朝廷给撑腰,竟然敢拒绝我买他女儿!往日他借我半斗米,都要卖儿卖女抵债!”
对面的黄道周放下茶杯,眉头皱成疙瘩,指尖敲击桌面。
“孔兄,这不是买不买女儿的事。”
他压低声音。
“朝廷搞以工代赈,是在与民争利!咱们的士绅佃户,全跑去工地干活了,田地没人种,租子从何而来?”
语气阴狠。
“这是奸臣当道,踩着咱们士绅的骨头往上爬!”
湛嘉晟连忙附和,手里的折扇拍着掌心。
“黄兄说得对!毕自严搞新政,分明是想讨好陛下,踩着咱们上位!”
他凑近两人。
“照这么下去,咱们士绅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怕他个鸟!”
孔闻謤一拍胸脯,底气十足。
“我祖父是衍圣公,孔家世代受皇恩!”
他咬牙切齿。
“明日我就写奏折,弹劾毕自严‘蛊惑流民、动摇国本’!看陛下护不护他!”
“弹劾没用。”
黄道周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方从哲在朝中力挺毕自严,言官弹劾只会石沉大海。”
他眼神阴鸷。
“咱们得联合江南、山东的士绅,给朝廷施压!再让国子监的学生闹事,说新政劳民伤财,逼陛下停了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