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纪接过银子,心里松了口气。
陛下不是要夺他的赏,是怕他家里人乱来,这样反而省心。
王学在家里翻箱倒柜,从床底摸出个旧木盒。
里面装着二十两碎银子,是他偷偷攒的,想娶个妾,却没敢跟家里说。
“爹,陛下赏了三万两,您怎么还盯着这点碎银子?”
儿子王坤凑过来,眼里满是不解。
“咱们去户部取几百两,买套新家具,再雇个厨子,多好!”
王学赶紧把木盒锁上,捂住儿子的嘴,声音压得极低。
“你懂什么!那银子在户部管着,支取得说用途 —— 我要是说娶妾,你姐姐(良妃)在宫里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王坤撇撇嘴,手指戳着木盒。
“那总不能一直不用吧?家里的桌子都快散架了。”
“急什么!”
王学抠着袖口里的碎银子,眼珠转了转。
“过阵子就说修房子,修房子总得用银子吧?到时候多取些,既能修桌子,还能偷偷攒点,一举两得!”
段黄彝接到旨意时,正跟管家算家里的开销。
账本上 “每月食宿银五两” 的字样被圈了出来。
“三万两存在户部?还管食宿?”
他搓着手笑了,拍着管家的肩膀。
“好!好啊!省得家里那些穷亲戚来借钱,借了还不还,我还得掏腰包!”
管家疑惑地挠挠头。
“老爷,那咱们要用钱怎么办?比如修祖坟,总得花银子。”
“找陛下要啊!”
段黄彝拿起账本,在 “修祖坟” 三个字上画了圈。
“就说修祖坟、买粮种,陛下要是连这都不给,那还叫赏银吗?”
正说着,宫里来的小吏递上张帖子。
帖子上印着 “大明科学院” 的印鉴。
“段大人,陛下有旨,请您和张大人、王大人三日后去科学院任职,院里管三餐,还配书房。”
段黄彝眼睛一亮,把帖子揣进怀里。
“去!肯定去!管食宿还配书房,省了我多少银子!”
三日后,科学院的大门敞开着。
门口挂着 “农事水利司” 的木牌,漆还没干。
张国纪穿着新做的官袍,刚走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东西惊住了。
铜制的蒸汽模型在冒白烟,旁边的石台上摊着曲辕犁的图纸。
几个工匠正围着个铁盒子转,铁盒子里的齿轮 “咔嗒” 响。
“张大人,这是陛下让徐大人造的蒸汽模型,以后能用来抽水浇田。”
小吏笑着解释,手里拿着本《农政全书》。
“陛下让几位大人来,就是跟着徐光启大人学这些,学好了去管江南的农事。”
王学站在一旁,看着蒸汽模型冒的白烟,皱起了眉。
他一个木匠出身,哪懂这些齿轮、蒸汽?
手不自觉地摸向袖里的碎银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早点脱身。
段黄彝却凑到蒸汽模型前,学着工匠的样子拧了拧阀门。
白烟冒得更旺,他哈哈大笑。
“这东西好!以后浇田不用靠天,咱们管田亩,再也不用跑断腿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徐光启,手里拿着本《泰西水法》,封皮上还沾着墨。
“三位大人来了?咱们先从农事的节气算学起,比如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浇水,都得按西法算……”
徐光启笑着递过书,眼里满是期待。
张国纪刚要应声,忽然瞥见徐光启身后的人。
是东厂的番役,穿着便服,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低头记录他们的言行,眼神还时不时扫向王学的袖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拉了拉徐光启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
“徐大人,这些番役…… 是陛下派来盯我们的?”
徐光启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
“不光盯你们,还在查张维枢 —— 昨晚番役查到,张维枢派人接触王学,想让他偷科学院的蒸汽图纸,你可得小心。”
张国纪的手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农政全书》。
书页被捏得发皱。
他没想到,张维枢竟然敢打科学院的主意,还想拉王学下水。
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带着些微的凉意。
东厂番役的小本子还在写。
王学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奸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