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暗探刚把密报递到朱由校案上,墨汁还没干。
“奢崇明心腹阿吉在江南买三百副盔甲时,被西厂番役盯梢,已扣下五十副。”密报上的内容被朱由校抓在手中。
朱由校抓起密报,“啪” 地拍在案上。
墨汁溅出黑团,正好落在 “永宁土司” 的字样上。
“奢崇明派人给安邦彦送了十箱火药,藏在遵义卫的山洞里,还托江南士绅的路子,买了三百副盔甲。” 魏忠贤垂着手,头低得更沉,声音压得极低。
“阿吉被盯后,没敢再买,连夜回了永宁。” 魏忠贤继续补充道。
朱由校指节叩着舆图。
指尖按在永宁的位置,指甲掐进木框。
“上次驳回他赴辽的请求,倒是把狐狸尾巴晃出来了 —— 不逼一逼,还真看不出他藏了这么多心思。”朱由校冷冷说道。
他抬头时眼神骤厉。
朱笔在案上敲出脆响。
“传袁可立、王象乾、秦良玉即刻入宫!半个时辰内,必须到暖阁!”朱由校大声下令。
暖阁里的铜炉烧得正旺。
火星溅到炉外,烫黑了金砖。
袁可立走进来,官袍袖口磨出毛边,却依旧挺直腰杆,手里捧着个蓝布包,包得严严实实。
“陛下,奢崇明私开银矿养兵已有三年,安邦彦在贵州囤了两万石粮草,还从云南买了三百匹战马。” 袁可立边说边解开蓝布包,里面是册页,册页里夹着两张通信拓本。
“这是臣暗中核查的土司军备账,两人每月都有书信往来,拓本上的‘共图大事’四个字,是奢崇明的笔迹。”袁可立将拓本递上。
王象乾凑过来,手指捏着拓本,指节发白。
“辽东战事吃紧,他们定是觉得朝廷无暇西顾,想趁机在西南作乱,再联合后金,南北夹击!”王象乾分析道。
朱由校忽然笑了。
笑声撞在金砖上,震得铜炉火星又溅起。
“那就让他们看看,朕有没有闲工夫收拾他们 —— 朕不仅有闲工夫,还能两面都收拾!”朱由校自信满满。
他抓起朱笔,在册页上圈出 “袁可立” 三字,笔尖力透纸背。
“升袁可立为五省经略,总领川、黔、楚、滇、桂军务!所有土司兵马,皆归你调遣!”朱由校高声宣布。
袁可立一愣,随即 “扑通” 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磕出红印。
“臣愿以死相报,定平西南叛乱!”袁可立坚定表态。
“孙传庭接替袁可立,任辽东巡抚,带五千边军赴任。” 朱由校的笔锋没停,又在另一张纸上写。
“给熊廷弼调三万石粮草,告诉他,后金敢动一步,就扒了努尔哈赤的老窝,别让他觉得朝廷只盯着西南!”朱由校继续下令。
王象乾眼皮跳了跳。
这是要两面开战的架势,陛下就不怕粮草跟不上?
朱由校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放下朱笔。
“西南是疥癣之疾,闹不大;辽东是心腹大患,不能放 —— 放了西南,他敢吞四川;放了辽东,他敢打山海关,两样都不能放!”朱由校解释道。
他转向立在角落的秦良玉。
女将军腰间的虎头刀锃亮,甲胄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靴底的泥没擦干净。
“秦将军,你的白杆兵善山地作战,西南的山陡,路险,得你去踏平。” 朱由校起身,亲手递过兵符,兵符上的铜绿磨得发亮。
“封你为五省提督,受袁可立节制,但石柱的白杆兵,归你全权调度,不用看旁人脸色!”朱由校郑重说道。
秦良玉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兵符,手指碰到朱由校的手,冰凉。
“臣带白杆兵十日之内入川,定将奢崇明、安邦彦的人头,献到陛下案前!”秦良玉发誓道。
她摸着腰间的白杆枪。
枪杆上的蜡痕还是新的,铁钩闪着寒光,是出发前刚给士兵们新上的蜡。
散朝时,魏忠贤跟在朱由校身后,踩着雪往前走,靴底咯吱作响。
“皇爷,要不要给袁经略派些京营兵?西南土司兵凶得很,白杆兵虽勇,怕是不够。”魏忠贤问道。
朱由校望着宫墙之外,雪花落在他的龙袍上,瞬间化了。
“不用。京营兵养尊处优,连马都骑不稳,去了也是送人头。”朱由校摇摇头。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袁可立懂军务,秦良玉的白杆兵能爬山攀岩,比京营那帮废物好用 —— 况且,山东的白莲教已经在偷偷串联,徐鸿儒那伙人,迟早要闹起来,京营兵得留着防山东。”朱由校分析道。
魏忠贤心里一惊。
陛下连山东的事都算到了,难怪敢两面开战。
近卫军营地的号声震得积雪掉落,落在士兵的甲胄上,簌簌作响。
朱由校刚进营门,就看见马祥麟正领着士兵练枪。
小伙子独眼上蒙着黑布,却半点不影响动作,白杆枪甩得呼呼作响,铁环碰撞声连成一片。
“千总!这枪怎么钩得住敌军甲胄?我试了好几次,都钩不牢!” 有新兵喊出声,手里的白杆枪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马祥麟扬手一挑,白杆枪的铁钩精准勾住木桩上的甲片,猛地旋身,手臂发力,“哗啦” 一声,甲片碎成三块,落在雪地上。
“记住!白杆兵的枪,能刺能拉能锤!钩甲片时要旋腕,让铁钩嵌进甲缝,再发力 —— 跟你们说过三次了,记不住就多练!”马祥麟大声教导。
朱由校站在远处点头,嘴角露出笑意。
这小子随他娘秦良玉,是块打仗的料,比京营的将领强多了。
训练场另一侧,卢象升正拿着地图讲解,他穿着青色官袍,和周围穿甲胄的武将格格不入,手里的木棍在雪地上戳出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