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他嘶声大喊:“别打了!快停手!这是圈套!”
可没人听他的。
东林举子被愤怒和鲜血冲昏了头,非东林士子则故意拖延时间,有人甚至悄悄摸出袖中的信号,给外围的校尉打手势。
“都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马祥麟率数百名锦衣卫冲了出来。
绣春刀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像惊雷炸在人群里。
非东林士子们像是早有预谋,瞬间停手,齐刷刷后退,退到锦衣卫身后的安全区,把东林举子暴露在刀光下。
“奉陛下旨意,东林举子聚众闹事,持械伤人,意图谋逆,全部拿下!”
马祥麟高喝,挥刀指向陈献策,刀光映着陈献策脸上的血,格外刺眼。
锦衣卫校尉们蜂拥而上,铁链“哗啦”作响,像毒蛇的信子,缠住东林举子的脖子、手腕。
有人挣扎,就被刀背砸昏。
“你们弄错了!是他们先骂人的!是他们先扔石头的!”
陈献策挣扎着嘶吼,脖子被铁链勒得通红,却被校尉一脚踹倒在地,脸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敢反抗?”
马祥麟眼神一冷,刀光闪过,陈献策身边一个领头举子的头颅“噗嗤”落地,鲜血喷溅在围观百姓的衣服上,吓得百姓尖叫着往后躲。
“啊!杀人了!”
韩爌冲上去想拦,双手抓住马祥麟的衣袖,却被马祥麟狠狠甩开。
“韩大人,这是陛下的旨意!敢拦锦衣卫办案,就是谋逆同党,休怪卑职无礼!”
韩爌被甩在地上,朝笏摔出老远。
他看着锦衣卫将东林举子拖走,看着地上的血迹,浑身冰凉。
他终于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帝王为东林党量身定做的死局。
接下来的三日,京城成了锦衣卫的天下,绣春刀的寒光映满街巷。
只要有东林举子聚集,哪怕只是三两个人在茶馆聊天,锦衣卫都会冲进去,以“聚众谋逆”为由逮捕。
搜出的“罪证”——哪怕只是一张写着“江南”的纸条,都会被当成“联络反贼”的铁证。
有几个举子只是在茶馆议论“舆论不公”,就被当场按在桌上,铁链锁喉,拖回诏狱,再也没回来。
非东林士子则越发嚣张,他们举着《东林朋党祸事揭露》,在街头巷尾游走。
茶馆老板主动给他们免单,酒肆掌柜还送小菜。
“几位公子是为大明除害,这点酒算小的孝敬!”
一个非东林士子拍着胸脯,对着围观百姓高喊,声音洪亮。
“看到没?陛下站在我们这边!东林党就是谋逆贼,抓得好!杀得好!”
百姓们纷纷附和,之前还同情东林党的人,此刻也不敢再说话。
谁也不想被当成“同谋”抓起来,诏狱的酷刑,没人扛得住。
东林党衙署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韩爌看着名单上被逮捕的举子姓名,每个名字旁都被划了红圈,有的还标着“诏狱”“待审”,双手不停发抖。
“三天,就抓了一百多……再这样下去,东林的年轻一辈就全没了,以后朝堂上再也没有东林的人了!”
黄道周坐在角落里,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是李应升的求救信,说中立官员躲着不见。
“我们上疏也没用,陛下根本不看,内阁也推说‘按旨办事’,方从哲连面都不见我们。”
王之宷从江南回来,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他的官袍上还沾着江南的泥土。
“叶大人想联络江南士绅施压,可他们怕被牵连,不仅不敢出面,还把东林党在江南的布庄、盐场都收了,漕船也改道,不敢往京城运粮,怕被锦衣卫查!”
“完了……彻底完了……”
韩爌瘫坐在椅子上,朝笏从腰间滑落,砸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陛下这是要彻底拔了东林的根,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啊!”
衙署外,非东林士子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每个东林党人的心上,鲜血淋漓。
乾清宫暖阁内,马祥麟正在汇报,头低得快贴到地面。
“回陛下,东林举子已不敢再聚集,街头巷尾都是骂东林党的百姓,非东林的人掌控了舆论,江南那边也没动静,士绅们都很‘安分’。”
朱由校放下鲁班尺,指尖划过漕船模型的船身,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做得好,没让朕失望。”
魏忠贤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皇爷,现在东林党像丧家之犬,韩爌、黄道周也成了孤家寡人,要不要趁势把他们也拿下,彻底清了东林党?”
“不用。”
朱由校摇头,拿起案上的“朝堂势力分布图”,指着“非东林”的区域。
“留着他们,非东林的人才不会抱团——他们现在得意,是因为有东林党当靶子,没了靶子,他们就会互相争权,到时候朕再收拾他们,更省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马祥麟别抓太狠,留几个没什么分量的东林举子,放出去,让他们知道,朕还能容他们,也能随时灭了他们,让他们永远不敢再闹事。”
魏忠贤连忙应诺,心里越发敬畏。
陛下这是要让东林党活着,却永远翻不了身,用他们牵制非东林势力,这平衡之术,真是高明到了骨子里。
夜色再次笼罩京城,非东林士子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只有锦衣卫的马蹄声在街头回荡,“嗒嗒”的声响像在提醒所有人,谁才是京城的主人,谁才是大明的掌控者。
东林党衙署的灯亮了一夜,韩爌、黄道周、王之宷围在案前,低声密谋着什么,案上放着一封封寄往江南的密信——信纸被揉皱又展平,上面写着“蛰伏”“待变”,他们虽然暂时失势,却没打算放弃。
陈献策被关在锦衣卫诏狱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手指在墙上刻着“复仇”二字,刻得很深,指尖渗出血,眼神里满是倔强。
他还年轻,还有机会,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
而方府偏院,方世鸿坐在轮椅上,听着冯铨汇报“东林党江南产业被收”的消息,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印,印上刻着“方氏产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只是开始,等会试结束,我们安插的考官录取了北方士子,再让东林党彻底消失在朝堂上。”
烛火映着他的脸,野心在眼底燃烧,像两团不灭的火。
乾清宫的灯火彻夜未熄,朱由校看着舆图,手指轻轻敲击着江南的标记,节奏沉稳。
他知道,东林党不会善罢甘休,非东林党也会得寸进尺,江南的士绅还在观望。
但他不怕,他要的就是这种平衡,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朝堂,只能由他掌控,任何人、任何势力,敢挡他的路,都只有死路一条。
夜色渐深,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未熄的暗流,一场更大的风暴,还在悄然酝酿。
但这一次,风暴的中心,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大明的皇帝,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