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炭火 “噼啪” 爆了个火星,溅在青砖上,转眼灭了。
朱由校放下茶盏,目光扫过站在
刘一燝和韩爌还在悄悄交换眼神,显然没料到他会留着议事,脸上都带着点不自在,手不自觉地攥着袍角。
“刘阁老说要开廷议。” 朱由校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沉劲,像落了雪的石头。
“那朕就说说,这廷议不必开了。”
刘一燝愣了愣,忙躬身:“陛下,为何?群臣公议方能显公允……”
“公允?” 朱由校打断他,指尖在案上的奏疏上敲了敲,“咚、咚” 两声,敲得人心里发紧。
“熊廷弼在辽东,三个月练出十万新军,两次击退建奴,把沈阳、辽阳守得像铁桶 —— 这是公允。”
“言官们坐在京城,没去过辽东,就凭几句‘靡费粮饷’‘拥兵不战’,就要罢他的官 —— 这叫公允?”
他抬眼看向刘一燝,眼神里带着点冷,像窗外的雪:“刘阁老,你说熊廷弼‘无胆略’,那你说说,换谁去?是换只会空谈的袁应泰,还是换连火器都不会用的薛国用?”
刘一燝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像被炭火烤过,低下头不敢再说话,脖子都快缩进领子里。
韩爌忙打圆场,声音发飘:“陛下息怒,臣等不是质疑熊经略的守城之功,只是…… 只是朝廷粮饷紧张,总得见些实效。”
“实效?” 朱由校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把沈阳、辽阳守住,不让建奴再进一寸,这就是最大的实效!”
“要是换个经略,沈阳丢了,辽阳陷了,到时候再调兵遣将,花的粮饷比现在多十倍!”
他看向方从哲,语气缓和了些:“元辅说得对,不能骤换将。内阁拟旨,加熊廷弼兵部尚书、太子少保,赏银五千两,让他安心在辽东做事。”
“告诉他,朕信他,谁要是再敢乱参劾,朕先办谁!”
方从哲眼睛一亮,忙躬身:“臣遵旨!陛下圣明!”
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干脆,不仅不换经略,还直接给熊廷弼升官,这下看那些言官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刘一燝和韩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刘一燝心里暗叹 —— 看来熊廷弼这位置是稳了,辽地军镇那边托的事,怕是办不成了。
他躬身应道:“臣遵旨。”
韩爌也跟着躬身:“臣遵旨。”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下去拟旨吧。记住,旨意里把话说清楚,熊廷弼在辽东只管打仗,粮草、器械,内阁和兵部都得优先供着,谁要是卡他的脖子,朕绝不轻饶。”
“臣等记下了。” 三人齐声应着,退出了暖阁。
刚出乾清宫,刘一燝就借口 “身子不适”,和方从哲、韩爌分了手。
回府的路上,他坐在轿里,撩开轿帘看着外面飘的细雪,雪花落在轿杆上,转眼化了,心里乱糟糟的。
他早和辽地的王化贞通过气,只要把熊廷弼挤走,就让王化贞接任辽东经略,到时候晋商的粮食、铁器就能顺利送进建奴地界,他也能从中捞笔好处。
可现在皇帝直接给熊廷弼升官,还放话说 “谁乱参劾办谁”,这路显然是走死了。
“罢了,罢了。” 刘一燝在轿里低声叹气,指节敲着轿壁,“这浑水,老夫不蹚了。”
他想起府里存的三百多万两银子,又想起管家说的 “江南良田已买了千亩”,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 不如趁现在还没被卷太深,上疏辞官,回江西老家当富绅,比在京城担惊受怕强。
回到府里,他刚换下朝服,管家就来报:“老爷,魏给事和范管事来了,在书房等着。”
刘一燝皱了皱眉 —— 魏应嘉和范毓卿这时候来,准没好事。
但他还是整理了下袍角,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魏应嘉正来回踱步,鞋底子磨得地砖 “沙沙” 响,范毓卿坐在椅上,手里捏着个茶杯,指节都白了,脸色难看。
见刘一燝进来,两人忙站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刘阁老!” 魏应嘉急道,声音都带了颤,“听说陛下给熊廷弼升官了?还说谁参劾办谁?这…… 这怎么回事啊!”
范毓卿也跟着道,语气发急:“阁老,不能让熊廷弼稳坐钓鱼台啊!再过两个月就是开春,要是他还在辽东,建奴那边的粮食接不上,咱们的生意就全黄了!”
刘一燝坐进椅里,端起茶盏喝了口,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陛下心意已决,这事怕是难了。”
“难也得办啊!” 范毓卿急得站起来,手往桌上一拍,茶杯都震得跳了跳,“阁老,咱们花了那么多银子打点,总不能打水漂吧?王总兵那边也催得紧,说再没动静,他就没法向建奴那边交代了!”